這座林子嗎?”
初一聽出她的怯意,微微笑道:“好。”一邊脫下青黑色外衣,給她披上。
簡蒼目露感激:“謝謝。”
初一垂下手,隔著衣袖,拉住了簡蒼的左腕:“不介意我拉著姑娘跑吧?”
簡蒼深吸一口氣,點頭應允。面對舉止有禮的初一,她早就放下了戒心和男女之防。在她記憶中,只有蕭政那個魔頭嗜血、獸性,一路走過來所遇見的漢人,都給她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
跑動兩刻,她慢慢想著心事,腳下不知不覺又紊亂了起來。待察覺到自己氣息根本不繼時,她已經一頭撞上初一的後背。
她有點慌亂起來:“初一,沒撞疼你吧?”
初一微微一嘆:“簡姑娘在想什麼呢?”
簡蒼吞吐著說:“我在想趙大哥……是生是死。因為一旦被蕭政抓去,少不得又要受折磨……”
初一停駐片刻,待簡蒼恢復氣息。看到她難以掩藏憂傷的臉色,他背向她,稍稍下伏:“我揹你跑。”簡蒼權衡再三,果斷地爬上了他的後背。
初一背部稍顯瘦削,只有兩旁的肩膀如遠山穩和,給了她莫大的安慰。她慢慢環住他的頸項,輕聲說:“初一,你吃了很多苦吧?長得這麼瘦。”
初一托住簡蒼的腿彎,提氣朝前奔跑。夜風清涼地沁入她的心脾,和著難以言明的藿木香氣,半空中的微光似乎一直在朝後退去,她抬頭看了看月亮,真的被初一遠遠地甩在後面,正掛在樹巔上呢。草叢中不時響起喁喁蟲鳴,為他們的逃亡增添了一絲熱鬧的氣息。
簡蒼將頭伏在初一頸脖裡,輕嗅著他黑髮裡的冷淡藥香,靜靜聽著四周各種細小而生動的聲音。她的心早就飛向了百里外的中原,想象著幼時的阿母也是這樣揹著她,趟過小溪,唱著小曲,一路伴著小蟲子嗡嗡的奏鳴,穩穩當當地將熟睡的她送進家門。
正傷感著,耳邊又傳來初一微微喘息的聲音:“簡姑娘,你在哭嗎?”
簡蒼抹去了眼淚,強顏笑了笑:“沒有。”
路途中沉寂片刻,初一才再度開口說道:“你實在沒必要擔心其餘人,不管是趙大哥還是我,都有改變不了的命運。既然知道強逆不了命運,為什麼不坦然些,迎著它走上去?”
簡蒼終於哽咽了起來:“可是我害怕很多東西。”她囁嚅著:“我的阿母,趙大哥,營裡的百姓……這些人都讓我牽腸掛肚。”
初一輕輕一縱,越過一塊山石。“我不知道簡姑娘的母親怎樣了,不過我可以告訴簡姑娘,趙大哥和營裡的百姓安全無虞。”
簡蒼的聲音稍透驚喜:“是真的麼,初一?”
“嗯。”
“你怎麼知道他們一定沒事?”
初一不著痕跡地吐納氣息。“趙大哥是遼西第一武士,每隔三年才能選出一位像他這樣的人物,據他所說,西營冊立軍籍有十二萬人馬,透過大小五道武試擁立一人為首,這個首領就是後來的供奉教頭。所以我推測,遼人不會輕易殺掉他,以眼下一觸即發的形式來看,對他應是勸服多於懲罰。”
簡蒼一聽到“供奉教頭”四字,雙袖不知不覺攏緊了些,像是一塊木枷夾住了初一的脖子。初一察覺到了她的異常,卻未作聲息。半晌,簡蒼才凝澀地說:“那蕭政,也是供奉教頭出身——”
初一豈會不知,只是不露端倪,安靜聽著她繼續說下去。“我私逃過三次,都是趙大哥暗中助我……每次被抓回去,蕭政都是將我們兩人杖責二十了事,並沒有處死我們……”
“這就是了。”初一簡短地說,“肅青侯雖暴虐,但也惜才。”
背上的簡蒼聽後安靜了不少,也寬慰了不少。在她耳裡,那些蟲鳴似乎也不那麼聒噪了。她低下頭,摟緊初一的脖子,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初一揹負她疾走一兩個時辰,鬢角灑滿了汗水,漸漸迎來了雲霞破天,降下一線難得的光明。
簡蒼在初一背上做了個夢,嘴角露出了微笑。初一待到天色已明,將她放置在山坳處荒僻的民舍內,自己盤膝坐在一旁調息。才吐納一刻,身邊的簡蒼突然動了動手臂,像是在土炕上摸索著什麼,閉眼喃喃道:“初一……初一……”
初一低眼看著她白淨纖秀的手指搭上了自己中衣衣襟,坐著沒動,只是低聲應道:“你睡吧,我在這裡。”
透過破敗的窗欞糊紙,可以看見點滴陽光灑落在院裡子的黃土地面上,蒸騰不起半絲水分。他悄悄挪開她的手指,找到一隻還算完好的木桶,無聲走出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