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聽了這話,只好嘆息了一聲,“燕兄弟本來便學的是張良遺脈,兼且與天下修行各脈俱有往來,何必妄自菲薄?如今開國百年,觀歷朝歷代之事,若不能有一箇中興,這國運往往便要就此衰退下去了。現今滿朝官員雖多,卻多是尸位素餐,又有幾人可用?雖然陛下早想好好整頓一番,但是連年災害,又有刀兵之事,朝中實在不宜大動了,多半也只能拖上幾年了。以燕兄弟的才幹,難道還擔心做不了一番事業麼?若非只肯做個謀士,日後內閣首輔之位,定然是燕兄弟的。”
燕霜夜連忙搖手,“別,別,內閣首輔?這種位置我可不敢做。術業有專攻,我不是那等辦實政的料。”
似乎第一次見到他這樣驚慌失措的樣子,水溶哈哈大笑起來,拿酒杯朝他一敬,然後一口氣喝掉了。他知道,這不是沒有這種能力,只是不肯做罷了。
隨時準備功成身退,避免功高震主,這就是燕家這一脈繼承的處世方式,也所以,才讓人放心。
“對了,”水溶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來,“燕兄弟,你之前一直沒說,等到我走了,你準備搬到哪兒去?”
“自然是前代東安王建議建立的問心書院。除了那裡,遊學計程車子還能到哪裡去住呢?”
水溶微微皺眉,“那邊……”那裡住著眾多求學的學子,家境貧寒者,時常都去那裡看書,交遊,可以說頗為繁華,住到那裡去真的好麼?不過他看燕霜夜的樣子,也沒有多說了。
第二天,姑且不說北靜王府這邊的喧譁熱鬧,在賈府這邊,雖說不是如北靜王那般奉旨出行,寶玉卻也是家中的金鳳凰,要送他出行,賈府也是熱熱鬧鬧的。
姐妹們一起到了賈母那邊去給他送行,都少不得說上幾句送別之詞,寶玉雖然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卻還是不免有些戀戀不捨之情,就算是日常和她不親的迎春惜春,都和他們說了好些話。尤其是在和黛玉道別的時候,很是戀戀不捨,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不過最終還是隻說了幾句平常的道別之語罷了。
隨即他又到了外面去,賈環賈蘭等人,不管是真心與否,也都來給他送行了。寶玉對此倒依然是淡淡的,不過是統共說了幾句話,便道了別,帶著幾個小廝下人,往北靜王府等著去了。
而在賈母之房中,寶玉送出去了以後,便連賈母都把持不住了,合著王夫人兩個一起在那裡抹眼淚,到底是女孩兒一般嬌慣大的,如何捨得單獨放他一人出遠門?
只是王夫人在同時也盼著寶玉成才,賈母雖沒盼著他成才,但他自己成長起來,偏偏她又再無其他男丁可以相信,兩個人不同的心思,也同樣不捨,卻到底是共同促使了這次出行。如今寶玉出門了,又難免一起傷感。
幾個姐妹們和寶玉一起長大,此時他驟然走了,其實也是難免覺得古怪的,不過“少了一個人”的失落感還沒有十分明顯,因此倒是好上很多,便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兩位老人,寶釵主要安慰王夫人,雖說也時常帶上老太太,但賈母卻只是一邊垂淚,一邊和坐在身邊的黛玉說話,也惟有湘雲能在她們中間插上幾句話兒罷了。
不多時,鳳姐兒便帶著平兒走過來了,臉上帶著笑容,一進來就笑道,“老祖宗一手把寶兄弟送出去了,又來在這裡掉眼淚,只怕外面的寶兄弟知道了,又要擔心得飛奔回來了——這可就好,大家都白忙活了。”
賈母聽了,抹了抹眼淚,對黛玉笑道,“這猴兒定是又有了什麼新鮮事來和我說呢,否則斷然不敢來的。”
黛玉抿嘴一笑。
賈母確實是對鳳姐很瞭解,沒有把握能哄得賈母一笑,她就不會這麼來了。
果然,鳳姐也笑得更歡快了,“不愧是老祖宗!我們的心思斷然瞞不過去的。您老人家不是日常抱怨沒個說話的人?我那兒來了一個和您年歲差不多的老人家,只要您不嫌棄她是鄉下的,我讓她來和您說話好不好?”
五十九章
鳳姐說,那位老人家算是王家的一個老親戚,鄉下人,因為家裡窮,所以才來投親靠友,之前已經來過一次了,送了些錢財與她,這次又來了。在京城外圍,田地收成倒是不錯,所以她特地送了些新鮮瓜果來。因為昨日要送寶玉出府,十分忙亂,她也只抽空見了一面,但感她心誠,就把她留下來住了。
她一開始說,黛玉便知道,這是劉姥姥來了。
劉姥姥進大觀園,這可是她記憶中的那個故事裡面,相當重要的一件事呢。而劉姥姥,也因此,在風清曾生活的世界中,成為了一個幾乎家喻戶曉的藝術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