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佑徹底想通了。
皇帝的意思很明確,就是“先南後北”的規劃,自己何必不識趣?
“陛下,臣定盡好本分!”
李煜滿意點點頭:“潘卿所盡的本分,就是大唐的底氣。”
潘佑一臉羞愧,說道:“臣目光短淺,一心只想著儘快收回淮南十四州,一雪前恥。如今看來,這淮南,任由趙匡胤鬧吧!”
“潘卿並非目光短淺,你及劉政諮、陳冠侯的擔憂,朕是知道的。若猜得不錯,滁州,恐怕要變成第二個雄州了。”
李煜的語氣平緩、冷靜,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完全不相關的事情。
是夜,三更時分,江北六百里加急傳到金陵——
含山方面終於傳來訊息,宋軍先頭部隊,已經開始動員,運送物資的船隻啟動,沿著滁河一路東進。
與此同時,陸路之上的大軍,集結在桴搓山腳下,隨時準備出動,先遣軍隊出現在馬家山、中梁山之間的平坦區域。
李煜反覆看了三遍,對夤夜未眠、前來送信的徐鉉說道:“徐卿,明日一早,就安排陶谷回去吧。”
“陛下,已有決斷?”
“你親自寫書信一封,待朕回覆,就說周宋之間,大唐不便介入。”
徐鉉心頭一動,瞬間明白,皇帝這是同意了趙匡胤的要求了,大唐不再深入淮南腹地!
“陛下,臣手書此信,妥當嗎?”
“你最合適,朕料定,張洎的話,未必只說給了趙匡義或陶谷,難道忘了,他滯留於汴梁的時候,也做過趙普的座上賓。”
“不……臣的意思是,如此大事……”
“大事?正因為這件事關係重大,更不能是朕去寫信了,徐卿,自古以來,兩國之間寫在紙上的協議,有幾個能遵守的?”
“話雖如此,陛下,蒯鰲、鄭彥華等人該如何安排?臣擔心,蒯鰲行動迅速,若是罔顧君命,偷襲巢縣,此事必然節外生枝。”
李煜踱了幾步,吩咐道:“清風,你跑一趟兵部,六百里加急,告訴蒯鰲、諸葛濤,守住含山即可!”
又一轉頭,對徐鉉說道:“巢湖方面,朕倒不擔心,蒯鰲、諸葛濤雖然新上任,有立功心切,可有譚紫霄看著,兩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倒是鄭彥華,有些難辦了。”
總不能再給鄭彥華髮一張“好人卡”吧!
徐鉉一看,這兒也沒我的事兒了,立即告退,去驛館找陶谷了。
李煜反應過來,無奈一笑:“這個徐鉉,真是……當秘書的好材料。”
偌大宮殿,又剩下李煜一人,緩步走到中堂,舉目仰望天際。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誰能送我一個重灌合成旅啊……”
李煜感慨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與此同時,錢俶卻被冷酷的現實逼迫的團團轉!
這算是“禮遇高僧”的後遺症了。
覺悟走進紹興東府王宮之後,一通忽悠,一通拍馬,一通恫嚇,這禿驢越來越有已經成為“無量功德淨壇剛鬣佛”的小長老的風範了——
“佛性至善,善者,非不殺也,金剛羅漢降妖除魔,殺惡生也,亦為善業。”
“周主天命所歸,由此劫難,如金蟬子九世輪迴,業已接近圓滿。”
“吳越東南佛國,輔佐大周,亦是保全自身。”
……
錢俶好歹是天下兵馬都元帥,他自然知道,覺悟的話不能當做軍事建議,可耐不住,病急亂投醫。
更何況,這個時代,迷信就是科學。
遇事不決,當問天意!
當然,老天爺不會出現,親口告訴錢俶,具體該如何去做。
是夜,心煩意亂的錢俶,披衣走出寢宮,來到御花園,想要在清涼的夜色中冷靜一下,抬頭看去,天空一輪圓月。
年年歲歲月如此,歲歲年年人不同!
萬萬沒想到,趙匡胤竟然真的稱帝了,眼下,最現實的一個問題就是,打發王繼筠走的時候,自己根本就沒當回事兒!
就想著,趕緊把這塊燙手的山芋扔回去,這小子回到淮京,肯定不會說自己什麼好話。
走了幾步,錢俶自嘲又無奈地一笑,自己這是煩惱什麼呢?沈承禮都帶兵渡江了,這種事情,終究是瞞不住的,很可能徘徊在真州附近的宋軍將領,已經打探到吳越出兵了。
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已經不是出不出兵,而是出兵多少,尤其是,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