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她便避過一干奴僕幾經週轉找到了昨日的大師,卻得來這個訊息。
以前心臟病發時,她在醫院見過各式各樣的病人,因血塊壓迫視神經導致失明、昏迷、直至死亡的,很多,但開顱手術成功後歡天喜地生存下來的,亦很多,大師說的沒錯,他不能醫治,總有人可以,只是那些可以的人,不在這裡……
多少次嗅到死亡的氣息,也許已是習慣,她從不曾害怕過,可是這一次,恐懼自心底盤旋而上,瞬間佔據了整個思想,她怕,她好怕,怕自己會看不到,怕自己倒下再也醒不過來,更怕他……
他冷傲一如凌空雄鷹,一旦認定了自己的伴侶,便終生不離不棄,生死相隨,若有一天,她消失了,他該怎麼辦?
人生若只如初見,她不曾動情,他不曾涉愛,擦肩而過的兩個人,生死各安,是不是便不會有這麼多的痛苦?可是心已拋,情已定,一切都回不到從前,誰能告訴她,她該怎麼辦?
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依晴埋首許久才緩緩揚起頭,清眸瀲灩,依稀水光,她伸手抹去頰邊的淚水,站起身,崖邊孤立,衣袂飄然,搖曳在半空的青絲綾衣,幾欲乘風而去。
天際處,一抹明藍,那是晴空的顏色,懸崖邊,一抹紅豔,那是杜鵑花的顏色,她站在懸崖邊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呼喊:
“焰!”
帶淚的呼聲穿梭在雲霄,迴盪在花間,正領兵行在路上的上官冥焰心頭一震,倏然回首。
早已蓄滿的淚水珠般落下,胸口滿漲的酸楚、恐懼、慌亂似乎在這一聲中呼盡,迎面清風吹乾了臉上的淚痕,風間飄著一聲輕喃。
“焰,我想見你,好想,好想……”
當依晴收拾好心情,自郊外回到平澤王府,遠遠見一輛豪華朱漆馬車停在門口的石獅子前,心中正疑惑間,項總管迎了出來,斂首道:“晴姑娘,桂公公已經等候您多時了。”
依晴心下微沉:“找我做什麼?”
項總管道:“屬下不知。”
方才他問了幾句,桂公公只是中規中矩的回答,終究未探出有什麼事情。
依晴澱了澱心神,向前廳走去。
前廳裡,桂公公正焦急的來回走動著,遠遠望見那抹白衣身影向這邊走來,長吁了一口氣,待依晴進門,他嘆道:“晴姑娘,您可回來了。”
依晴歉然一笑:“讓桂公公久等了,不知公公找我何事?”
桂公公道:“晴姑娘天資聰穎,昨日解了塔昆王子的難題,所以皇上有旨,請姑娘進宮受賞。馬車都準備好了,晴姑娘,我們這就走吧。”
依晴靜靜的看了桂公公一會兒,淡淡一笑:“有勞公公了。”
進宮受賞?只怕沒有這麼簡單呵……
第七十四章 皇命(一)
御花園內,亭臺樓閣,佳木蔥鬱,青翠松柏綴映著山石,縱橫交錯的花石路妙趣無窮,整個花園古雅幽靜,卻又不失富麗大氣。
在這個山石盆景,奇花異草遍佈的花園內,有一處地方被專門闢出,植滿了各式各樣的菊花,如今已是秋末,菊花開了滿庭粉嫩,亦即將化作殘泥,搖曳生姿著最後一抹妖嬈,綻放竭盡所有的繽紛妍秀。
依晴靜靜立在宇帝身後,斂目垂顏,視線觸及這滿庭綻開的,眸底晃過一絲深沉的痛意,也許不久之後,秋花、冬雪、春綠、夏陽,她都看不見了,看不見了呵……
宇帝輕柔的撫上一朵綻開的菊花,食指在花瓣上緩緩滑過一遭,深海似的眸子掠過一絲柔情。
“輕肌弱骨散幽葩,更將金蕊泛流霞,今年的菊花比以往任何一年開的都燦爛。”
依晴抬首環視了一圈滿園的菊芳,視線落在宇帝輕撫的那朵菊花上,靜立不語,眼前的這位老人,深海般的心思不是她能琢磨得到的。
說什麼進宮受賞,不過一個掩人耳目的藉口罷了,自進得宮,至此皇上未提及任何封賞的言辭,只是一路無語將她帶至這裡。
很多時候,對自己看不懂,猜不透的事,便要輕言少語,尤其是在一代帝皇面前。
“你最喜歡什麼花?”
一聲沉問拉回了凌散的心思,依晴斂顏回道:“蓮花。”
“哦?”深眸輕輕一動,宇帝轉過身掠了依晴一眼:“為何?”
依晴淡淡一笑:“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
宇帝微微頷首,眸底一抹異樣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