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山崖下流出去,帶著席捲一切的威力,浩浩蕩蕩,一路狂奔。
河面距離丁峻腳下還有七八米深,但浪花捲著刺骨的深寒肆意翻湧,聲勢驚人,看得他後背發涼。更可怕的,河水中裹挾著大量的黃色泥沙,翻滾之際,像一條條暴戾驕縱的黃龍。
“就是這裡了,你看,除了不懂事的孩子,誰敢靠近河邊喝水?更別提跳進河裡穿過水體了,那簡直是自尋死路。”雪晚蹙著眉感嘆。
丁峻在水邊來回踱步,實在看不透水面之下的狀況,但是憑經驗判斷,河道內情況極其複雜,漩渦和尖石各佔一半,人跳下去,無論是撞在石頭上還是被捲入漩渦內,都是瞬間喪命,死路一條。
第七十五章 暗河之懼
“你確定穿過河水,就能到達石化山谷?”丁峻謹慎地求證。
雪晚在水面上逡巡了一陣,指著右側岸邊的一個八字形豁口:“看那裡,我就是從那裡下去的,剛捧著水喝了一口,就一頭栽了進去。”
丁峻衡量了一下局勢,迅速做出決定:“我下去看看,走到這裡,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這句話說來輕巧,但躍下河去,則需要精衛填海般的大無畏勇氣。只是所有的線索都被這條大河截斷了,想要抵達柳暗花明之處,必須經過鳳凰涅槃般的淬鍊。這一次,沒得選,只能硬著頭皮上。
海豹突擊隊特訓中也有泅渡訓練課,但訓練環境的惡劣程度絕對比不上現在。
“你真的決定了?”雪晚似乎早有預料,“我看得出,你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屈服順從、唯唯諾諾之輩,而你完全不同,總是試圖挑戰更高的難度。”
丁峻一笑:“你知道我是什麼星座?天蠍座,一個最擅長潛行忍耐、堅守信念的星座。通常蠍子想要做的事,都是有始有終,絕不半途而廢。不過這一次,我真的沒有把握。”
他從未在資料中見過“河在天上、懸而不墜、谷中石化、人皆半死”的詭異之地,一切資訊,都是雪晚空口白描出來的。假如雪晚的那場遭遇是編出來的,則無論誰下水,都會屍骨全無,成為毫無意義的犧牲品。
“你不相信我的話?”雪晚咬著唇問。
丁峻輕輕地籲出一口氣:“我該相信你嗎?感情上,我覺得你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不會刻意編造出來誤導我;理智上,我卻又覺得世界上根本沒有那樣一個地方,必須穿越水體才能達到。我現在被夾在兩難境界,進退不得。雪晚,我還能再問你個問題嗎?”
雪晚點頭:“儘管問吧。”
丁峻審慎地思索了幾分鐘,才低聲問:“你在石化之谷中見到的那女人是什麼樣子的?你們在一起待了多長時間?她沒跟你說話嗎?”
雪晚鄭重其事地回答:“我們說過話,但她的臉被面紗遮住,我那時年紀又小,不懂得察言觀色。丁峻,我對天發誓,今天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最真誠的,沒有一個字是胡編亂造出來的。”
在丁峻的視界之內,水流狂奔,永無寧時。
古人云,一失足成千古恨。也許這一步踏出去,就是他生命的終結,與這個美好的世界徹底說再見了。自他記事起,從未遇到過如此難解的選擇題。一旦選錯,性命頓止。所以,他連續深吸了幾口氣,始終沒有跨出最後一步。
“算了,我們回去吧。”雪晚低語,“其實沒有人逼你那麼做。”
“是啊。”丁峻點點頭,“沒人逼我,是我自己一路由香港至西藏,由西藏至託林寺然後追到這裡來。人生的際遇真是奇怪,有時候是人追著事走,有時候是事推著人走。前者還好說,想停即停,至於後者,則根本停不下來。”
他用力搓了搓手,目光由河岸右側一直巡視到左側,謹慎地選擇著可以一蹴而就的落腳點。這不是在拍魔幻電影,有替身,也有高科技電腦輔助動畫,更不是刻意搭建的臨時佈景。他必須對自己的生命負責,而不是孤注一擲。
昔日,作為一名身經百戰的特種兵,他能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捕捉任何微小的優勢戰機,由小及大,將優勢持續擴大,直至獲得完勝。這一切,靠的是敏銳的戰鬥嗅覺與縝密的籌謀計劃。
故此,古往今來所有的軍事家都確信,一戰而勝憑的是運氣,百戰百勝靠的則是智慧。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他忽然想起了西楚霸王窮途末路時所作的《垓下歌》。項羽是古今第一猛將,胯下烏騅馬,掌中霸王槍,縱橫決蕩,無人能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