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著眼淚點點頭。趙雪又轉向我:“宋姑娘,你去木梯上守著,注意看周圍情形。”
我應了便去,她卻又拉住我,湊過來道:“切記,無論你看到何事,不可作聲!如若不能,趁早將衣襟咬在嘴裡。”
我點點頭,便攀上木梯。趙雪轉身往柳芽看護的男人身旁去:“柳芽,拿蠟燭烘剪刀,我們給他取箭頭。”
我將目光轉向了門板的縫隙,發現外面的雨已經停了。這門板正在一屋簷下,不著雨水淋漓,在腐朽木料與垃圾掩蓋下剛可看到半條街。我的眼睛又花了數秒來適應外面的日光,就在我看清這街上混亂情景的同時,按照趙雪方才所說的,我將襖袍骯髒的衣襟抓起咬在了牙齒之間。因為我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乃是人間煉獄。
第三卷 殤之卷 第十七章 屠城
那遠處鋼灰色的烏雲低低地壓在破碎的屋簷和殘斷城樓上,正反襯著地上和著窪地雨水泥水四面流淌的殷紅鮮血。而整座城池的上空,彷彿都瀰漫遊移著一種戾氣:陰暗、詭譎而森重。那種生命遊離的奇異恐怖籠罩著我們四周,迷濛不清的空氣中有說不出來的壓抑。城牆破處仍煙火沖天,滾滾而上。遠處的哀號依舊隱隱撕扯著人心,而我們所處的位置,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這地上自街口過來已橫七豎八躺著許多屍首,離門板不過四五尺外就窩著一個男子的屍體,他斷了喉嚨,少了一隻腳,血自全身往牆底溝渠流去。我想躲避這腥味令人作嘔的刺激,卻無法以口代鼻呼吸,只緊緊、緊緊咬著這衣襟,看著正走過來的清兵幾人一夥抓著逃散的人索要錢財。交出了錢財的人便放行,但走不多遠又遇見清兵,再拿不出錢來,便得數刀砍刺相加。尚有按住男人來剃頭的,男人呼號著驚恐奔逃,那清兵自後一刀削下他腿腳,他立刻跌倒地上,撕心裂肺地叫著,拖著一道汩汩血流還往前爬。清兵幾步攆上在他背上大力補刀,直到他再無聲音。
這幫劫財剃頭的清兵正捲了錢財往街口去,卻碰見另一行十幾個清兵挾了五個女子往這邊來。他們見狀,立刻嘻嘻哈哈互相咕噥幾句,開始卸下身上甲冑。待到人走近了,一個個上前去在面無血色的女子們臉上身上亂摸一氣,等不及的抓起一年輕女子丟到身旁瓦礫堆上便幾下撕開她衣衫,拉開她大腿,硬行姦淫。女子叫得歇斯底里。兩手在那清兵臉上抓撓。另兩個清兵吼了一句便左右抓得她手,各拽她腳踝大張。那年輕的女子疼痛哀號,尖聲直刺人毛孔。號到嗓子沙啞,終是用盡力氣大喊了一聲:“娘…………”便沒了聲音。其他人也不甘身為看客。各自拽過另外四個女子行事。只聽得男人的張狂笑聲混著女子哭喊地尖音久久迴盪在街巷裡,這一片廢墟分外顯得腥氣沖天。
我聽得這聲音,覺得渾身登時失了溫度,腿彎一軟,趕緊扶住木梯。趙雪過來摸摸我的冰涼的手。無言地看著我。她們都聽著此刻外面傳來地喊叫,臉上白得發青,眼裡溢滿憤怒。那叫柳芽的女子看來歲數剛過及笄,抓了身旁男子地刀站起來,拉著趙雪的袖子,張口卻只發出啊啊的聲音。趙雪趕緊伸手捂住她的嘴。她的一雙大眼睛望著趙雪,淚湧出眶外。。。“不行,柳芽,”趙雪輕聲道。“我們救不了她們……五月時,我在揚州已經歷過一次慘事,我不要那種事發生在你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地聲音遠了,沒了。我大口呼吸。然後扶著木梯起身。再度向外望去。天色開始暗了,街上一個活人也沒有。那原本被反覆折磨的幾個女子,都各自像破棉絮一樣赤身裸體被扔在瓦礫堆、溝渠邊和屋舍門前石階上。我心裡希望她們還活著,但那可能實在是太渺茫了。與之前的呼號迴盪不同,此刻這條街是如此寂靜,就彷彿並不在凡間,而是黃泉路上的一段而已。
我幫趙雪和柳芽把活著的兩個傷員挪到一起躺著,把那具男子屍首搬到另一邊角落,這樣就騰出兩堆稻草,雖然溽了鮮血,腥臭難聞,但總好過冰冷泥地。梅雲開啟一個麻袋,掏出幾個燒餅,遞給我們,然後又拿了水壺,先遞給男人。我們圍著搖曳燭火,艱難啃著冷硬的餅子,直到柳芽開始低聲抽泣。趙雪放下燒餅把她摟進懷裡,道:“別怕,姐在這,柳芽。咱們一定能過了這關,就像我們逃出揚州一樣,姐命硬,死不了,定會保護柳芽……”
那躺在一旁的男人皆是恨恨嘆氣。我從梅雲手裡接過水壺,灌了幾口。這時,我們忽然聽到門板上一長三短四聲叩響。
“是永淨師父!”梅雲低呼道,起身攀上木梯,剛要自縫隙裡看,門板便被拉開了。
外面夜色深沉,兩個人前後走下木梯。藉著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