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方。是河水並流的關口,是氣的旋渦。龍的眼睛。
這世上只有田美一個人知道我為什麼每天微笑。她仍然帶著博士研究生在荒野裡、麥田中、建築地基周圍挖明器。每次見到我。總要問一句:“夢醒了嗎?”
“我的夢不會醒了。”我總是笑著說。
“年紀一把了,還不醒!”她再一次來到我家裡。聽聞我老生常談,戳戳我,“你所說地那個時間,可就要到了。”
“嗯。”我淡淡回答,“下個禮拜讓崇明陪我去醫院體檢。”
“你病了?”她皺眉。
“我想是的。”我看著她,“那時間到了,我的時間也到了,當時偃師是那麼說地。如今我有感覺,我的身體在說它有問題了。”
“瓔珞……”田美第一次笨嘴拙舌起來,“其實,那不是,你如果生病地話,現在醫學比以前發達很多,所以,所以……”
“所以我地壽數就今日而言實在不算長的,而即便有病也應該能治癒?”我搖頭,“不是這樣一回事。田美,生病只是一個途徑,這世間如果要我消逝,會有無數地途徑。”
“……我陪你去。”田美看著我。
“好。”我回答。
一週之後,我住院了。
醫生說,這種病症三年前才出現,全世界現在只有不到十例,治癒的病例為零。我很幸運。更幸運的是,醫生說,這種病的痛苦並不深重,人最後會出現渾身麻痺,失去意識,死亡對一個已經麻痺的人來說,是悄無聲息的。
我的孩子們揹著我抹眼淚。米夏很鎮定地每天往返在家和醫院之間,陪我時總是拉著我的手看窗外的楊樹在風中舞蹈,說著瑣碎的話。我看著他的鬢角,彷彿是第一次注意到那些沒有能及時染黑的白髮,他老了。四十年的時間,到如今我即將離開,他得到他等待的東西了嗎?我給了他我所虧欠他的東西了嗎?
“只需要動一個小小手術,就不用染頭髮了一直都是黑的,為什麼總是不肯?”我摸摸他的白髮。
“我太太都不做,我哪裡有這個必要。”他看著我,“瓔珞,你累了嗎?”
我不確定他所指的是我聽他說了半天話累不累還是我這一輩子累夠了沒。
“你有沒有想要做的事情,現在?”米夏溫存地問。
“有。”
“是什麼?”他的手握緊。
“我想康復,然後陪著你走完這一程。就像你陪我走過來的路途一樣。”我說。
他的雙眼閃動著光芒,是經年不見的神采。他笑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
“那你做什麼還這麼高興?”
“聽你親口說自然要高興。”他回答,“其實我明白,兩個人早就是一體的了,生活已經磨得你我嵌合。只是你心裡仍然留有一個位置,那是一個人還是一件事我並不清楚,不過現在是你該好好想想的時候了。我希望你能快些好起來,但是我並不願意一味用自欺欺人的方式糊弄你。所以,你有什麼事情想做,告訴我。”
“……我,我想去清光院。”我沉吟了半晌,說。
“什麼時候?”
“今天是四月初六了,我想四月初八去。”我說。
“好。後天我送你。”他一貫乾脆。
醫生沒有反對我出門,大約覺得我回光返照了。兩天後,崇明開車送我們去清光院。同去的還有田美夫婦、米廣良。我們坐直達山頂的磁懸浮運輸機到了清光院門外。按照我之前的要求,除了田美,其他所有人都返回山下了。米夏最後一刻放開我的手,他似乎預感到什麼,站在那裡,一直目送我走進道觀。田美攙扶著我,走進了那四十年未曾再見的院落。一切都還在,只是清光院大概經過了不止一次翻修,院牆和房屋各有變化。只那些梅樹松柏還安靜地站在原地,枝葉繁茂更盛。
一位年紀不小的道士從後院出來,瞥了我們一眼,走了兩步,突然轉回來,叫道:“宋信士,田信士?”
我跟田美對視一眼,疑惑地打量他。
“貧道楓間啊,不認識我了?”他笑了一聲,“師祖隱去後,我接替了他管理道觀。”
“楓間!”我興奮喚道。四十年,那個少年小道士已經成了花甲老人。
“宋信士生病了。”他打量了我臉色和身體,說,“這個病有些怪。”
“呵呵,是夠怪的,這片大陸估計也沒有超過三個人得這病。”我吃力地扶著田美肩膀,說,“我想來見一個人。赤真道長有沒有說過,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