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娘,曲子少數是流傳下來的,其他都乃在下自譜。詞,乃在下亡妻生前所作。”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聲音略略低了。
原來是一個流浪江湖的鰥夫。我說:“尊夫人許是天人共妒,這《荷葉杯》寫的清雅極了,可還留有其他?”
“一共兩首,在下都譜了曲子,算是兩人小班的招牌。”他回答。
“可將另一首詞念與我嗎?”我很想知道另一個招牌寫得是什麼樣。
他轉而看了蘭絳,蘭絳微微頷首。他便又回來,略沉沉氣,念道:
春氣薄如紙,一歲花復始。三月陌上逢,惘然失彼此。
默默不能言,落看紅蓮瓣。當時誰共我,雨下青花傘。
遙夜生夢寐,夢覺竟未央。捻滅燭心熱,觸指冷月光。
縱我辭冰雪,無語到寒溫。與子授衣日,已負呵手恩。
“是《子夜四時歌》?”我心裡莫名感傷,為這詞中女子情意。
“是。唯此二首是亡妻所作。”他回答。
“其他的詞是胡師傅寫的?”
“有在下拙作,也有清歌初學所作,可惜我二人才情疏淺,不得要領。”他抬眼看了看我,像是想起什麼,“在下但見姑娘對詞喜愛,想必有過人之作,如蒙不棄,在下願求姑娘之作而譜曲。”
“宋姑娘是文府未來大夫人,怎是隨便給人詞的,胡師傅不知,姑娘別怪。”蘭絳趕緊阻攔他。
“不打緊,歌詞我並無十分把握,但是也未必不可嘗試,胡師傅不嫌棄,我便露露醜,如果不好,丟了也就是了,我絕無二話的。”我心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姑娘謙虛,胡某感激不盡。”他又要作揖。
“但若萬一合意,譜上可以唱了,這詞也不是白給的喲!”我笑眯眯地說,“胡師傅倒是不要嫌棄我財迷,畢竟費了心思,給個意思我也歡喜。”
他嘴角一牽,回答:“勞而有獲,胡某十分明白,姑娘不必擔心。”
好,這就好。我心想,填填詞,當個明代SOHO,也未嘗不是一樁美事!我便說:“腹內墨水有限,今日留一首師傅但看,如果合意我再寫給你,若不合意,我也不繼續丟人了。”
於是蘭絳叫人拿了紙筆,正體字筆劃多繁,我小心翼翼地寫了一刻,起來交給胡黽勉。他欠身接過去,看了一眼便狐疑地瞅我。估計是我的毛筆字不太對得起觀眾,他懷疑這破毛裡面能存什麼好皮。但是他看完全文以後,眼神就變了,把紙小心地折起放進袖子,對我又作揖道:“黃絹幼婦,外孫齏臼。”
我笑道:“愧不敢當,可以譜嗎?”
他也微微一笑:“交給胡某好了。”
這時只聽程丹墨對著後堂喊:“滄符兄來了,宋姑娘!”
話音沒落文禾已經邁進來,正看見我跟胡黽勉對著傻樂。他盯著胡黽勉看了看,沒看我,直接座上喝茶去了。蘭絳趕緊上前:“文公子明日便要離京,今晚可願在桃花渡讓各位送行?”
他不慌不忙用茶碗蓋兒趕著浮茶,說:“好主意啊。文秉文乘明日也走,剛好一起跟大家聚聚。”
胡黽勉對清歌使了眼色,一起對文禾行禮:“見過文大公子。”
文禾不搭腔。胡黽勉進退不得,倒是很鎮靜地保持行禮姿勢,並不露出尷尬神色。
文禾看著我,說:“多禮了,請起。”
胡黽勉退到蘭絳身邊:“寧夫人,在下回去譜曲了。”
蘭絳就坡下驢,讓他們去了。她看出文禾不大爽快,便拉了我在他旁邊坐下,然後喚來程丹墨,讓他安排晚上宴席通知。兩人一邊討論一邊徵求文禾意見,想讓他開口說話,而不是一直淡著顏色。文禾偶爾回答好或者不好,又當我是透明人。我便起身說:“時候不早,我要回去了。”
“晚間宴席都是文公子好友,姑娘也不必避嫌吧。一起為公子送行,順便也結識些朋友,一舉兩得啊。”程丹墨說。
蘭絳笑道:“傻丹墨,女兒家心思你如何明白,宋姑娘還要想著單獨給文公子餞行呢!”
這姐姐還真會撮合人。我見文禾不吱聲,便說:“以後機會還多,我一介女流,不跟男人們攙和了,暫且告辭,回去為胡師傅和清歌想想新詞也好。”
蘭絳看看文禾,看看我,輕嘆一聲:“我送你出去。”
我沒有再看他,對程丹墨欠身,便跟蘭絳往大門去了。
回到文府,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房間裡燈火已亮,我剛進門,丫鬟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