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齊時已入夏,外面天氣雖尚未熱起來,可這殿內卻是悶悶的。
往日早朝下了便是一身大汗的朝臣們,今日此時卻覺周遭陣陣冷風掃過,心都跟著抖。
賀喜的手握著御座旁的鈿金扶手,身子僵在那裡,臉上神情未變,目光掃至座下,將臣子們一個個看過去。
古欽朝服背後早已溼透,此時聽不見賀喜開口,慌忙中又以額叩地,緊聲道:“……微臣辦事不力,此次辱沒了鄴齊國風,請陛下降罪。”書包 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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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歡喜一(9)
賀喜望他半晌,眸中暗光遽湧,薄唇輕開,道:“朕還記得三年前,你於進士科殿試上,公然於卷中指摘朝政之誤,而後彌英殿唱名時,你見了朕,脊背挺得筆直,一張口便是為民為國為天下之大計,雖是極稚,可那風骨和膽色,卻是令朕十分賞識的。而今才過了三年,你便成了現下這副樣子!不過是那女人的一句話,便使你心驚至此?當真令朕失望!”
古欽跪在地上,聽著賀喜這厲聲之言,心裡萬般不是滋味,不禁咬牙道:“臣也不知自己當日是怎麼了……對著她,一時間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現下回想起來,臣自己都覺得沒臉再見人。”
賀喜冷眸淡瞥,抬手一揮袖,“行了,總跪著像什麼話!”
古欽這才慢慢起身,平日裡神采飛揚的神色,此時早已不見蹤影,一身虛汗,驚魂未定。
一眾文臣們見古欽起身,心裡才悄悄鬆了口氣,以為此事將終……
誰料賀喜忽然又道:“說說她。”
古欽的額上又冒出細汗,說說她?
眼睛不由一閉,腦中又想起在邰涗九崇殿上的那個人。
那張面龐那雙眼,那個聲音那張唇。
那撼人心魄的氣勢,那笑裡藏刀的心機。
那個女人,他要如何形容?
古欽手在袖中死死捏在一起,半晌才憋出一句來,“她……極美。”
賀喜身子向前傾了少許,眸子半眯,“怎講?”
古欽垂首,徒愣良久,再說不出一字。
賀喜望著他,長指輕敲御案之沿,不緊不慢道:“朝中人人都道,古欽古大人的畫在士大夫中堪稱一絕,你若是說不出來,那便畫出來,如何?”
古欽背後的冷汗越冒越多,“陛下,此事臣實難為也。臣……筆力不足,畫功尚淺,單是她那一雙眼眸,臣就畫不出來。”
她的眼眸?
賀喜眉峰一挑,眸中驟亮,“她的眼睛,可是藍黑色交雜的?”
古欽微怔,隨即點頭道:“藍中泛黑,黑中帶藍……臣以前從未見過那種色澤。”
賀喜唇側劃過一抹冷笑,“原來是被美人迷了心魄。”
此言一出,古欽的臉忽地微微發紅,他……當日確是如此。
看見古欽那神色,賀喜心底一汪靜水,忽地湧蕩起來,那女人,莫非真的色若天仙?
突然間便覺煩躁起來,他望著底下眾人,橫眸低聲道:“若都無事再奏,便退了吧。”
未等朝臣們行大禮,古欽慌忙上前,從袖中摸出一折紙,稟道:“陛下,此物為邰涗皇帝陛下令臣呈至御前的。”
賀喜側目看了一眼身旁小內監,那小內監會意,趨步下去,從古欽手中接了那摺紙,恭恭敬敬地拿過來呈給他。
賀喜垂眼,見那紙上暗紋密湧,疊合處澆了密泥,不由伸指輕撥,那紙便展開來了。
一眼看過去,不過十九個字,卻讓他胸口瞬間緊窒。
一字不發,不待殿中百臣叩行大禮,便起身往殿後行去。
那小內監一路跟在他後面,心裡更是七上八下,生怕他正在怒頭上,遷罪於他們這些宮人。
賀喜握著那紙的手漸漸攥緊,臉色越來越冷,行不及百步,足下突然一停,再也不動。
就這麼立在殿廊間,緩緩將那紙揉進掌中,待將其擠壓至不成形後,他才抿了抿唇,轉身出了殿門。
荒為何荒,淫為何淫,荒淫之人道荒淫,可悲可笑。
力透紙背的十九個字,筆鋒張揚跋扈,字字似刃。
他想不到,那女人竟能寫出這種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