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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在這些華廈之上的則是右岸四十四座教堂的鐘樓,都是紋花細鏤,有凹凸花紋的,有格子花紋的;無數街道縱橫交錯;一邊的界限是豎立著方形塔樓(大學城城牆卻是圓形塔樓)的高大牆垣,另一邊則是橫架著座座橋樑和穿行著無數舟船的塞納河。這便是十五世紀新城的概貌。

城牆外面,城門口緊挨著幾個城關市鎮,但數量少於大學城那邊,也比那邊分散。巴士底城堡的背後,有二十來所破舊房屋蜷縮在那有著新奇雕塑的福班十字教堂和有著扶壁拱垛的田園聖安東修道院的周圍;然後是隱沒在麥田裡的博潘庫爾鎮;小酒店毗連的庫爾蒂伊歡樂村莊;聖洛朗鎮,遠遠望去,其教堂的鐘樓好像和聖馬丁門的尖塔連線在一起;聖德尼鎮及聖拉德爾遼闊的田園;過了蒙馬爾特門,是白牆環繞的穀倉——艄女修道院,修道院後面,便是蒙馬爾特,石灰石山坡上當時教堂之多大致與磨坊的數量相當,以後只剩下磨坊了,因為社會如今只需要肉體的食糧而已。最後,過了盧浮宮,牧場上橫著聖奧諾雷鎮,當時規模已十分可觀;還有鬱鬱蔥蔥的小布列塔尼田莊;還有小豬市,市場中心圓突突地立著一口可怕的大爐,專門用來蒸煮那班製造假錢的人。

在庫爾蒂伊和聖洛朗之間,您的眼睛早已注意到,在荒涼的平原上有一個土丘,頂上有座類似建築物的東西,遠遠望去,好像一座傾頹的柱廊,站立在牆根裸露的屋基上面。這並非是一座巴特農神宙,也不是奧林匹斯山朱庇特殿堂。這是鷹山!

我們雖然想盡可能簡單,卻還是逐一列舉了這麼多建築物。隨著我們逐漸勾畫出舊巴黎的總形象時,如果這一長串列舉並沒有在看官心目中把舊巴黎的形象弄得支離破碎的話,那麼,現在便可以用三言兩語予以概括了。中央是老城島,其形狀活像一隻大烏龜,覆蓋著瓦片屋頂的橋樑好似龜爪,灰色屋頂宛若龜殼,龜爪就從龜殼下伸了出來。左邊是狀如梯形的大學城,巨石般的一整塊,堅實,密集,擁擠,佈滿尖狀物。右邊是廣大半圓形的新城,花園和歷史古蹟更多。

老城、大學城、新城這三大塊,街道無數,像大理石上密密麻麻的花紋一般。流經全境的是塞納河,德·普勒爾神父稱之為“塞納乳孃”,河上小島、橋樑、舟楫擁塞。巴黎四周是一望無垠的平原,點綴著千百種農作物,散落著許多美麗的村莊;左邊有伊錫、旺韋爾、沃吉拉爾、蒙特魯日,以及有座圓塔和一座方塔的戎蒂伊,等等;右邊有二十來個村莊,從孔弗蘭直至主教城。天際,山嶺逶迤、環抱,好像一個面盆的邊緣。最後,遠處東邊是樊尚林苑及其七座四角塔樓;南邊是比塞特及其尖頂小塔;北邊是聖德尼及其尖頂,西邊是聖克魯及其圓形主塔。這就是一四八二年的烏鴉①從聖母院鐘樓頂上所見到的巴黎。

然而,像這樣一座都市,伏爾泰卻說在路易十四以前只有四座美麗的古蹟,即索拜學堂的圓頂、聖恩谷教堂、現代的盧浮宮和現已無從查考的另一座,也許是盧森堡宮吧。幸運的是,儘管如此,伏爾泰還是寫下了《老實人》,仍然是空前絕後最善於冷嘲熱諷的人。不過,這也正好證明:一個人可以是了不起的天才,卻可能對自己缺乏天資的某種藝術一竅不通。莫里哀把拉斐爾②和米凱朗琪羅稱為他們時代的小儒,難道他不是認為很恭維他們嗎?

言歸正傳,還是再回到巴黎和十五世紀這上面來吧。

①拉斐爾(1483—1520),義大利著名的畫家。

②雙關語,烏鴉也喻指教士。

當時巴黎不單是一座美麗的城市而已,而且還是清一色建築風格的城市,是中世紀建築藝術和中世紀曆史的產物,是一部岩石的編年史。這是隻由兩層構成的城市,即羅曼層和峨特層,因為羅馬層除了在朱利安的溫泉浴室穿過中世紀堅硬表皮還露出來以外,早已消失了。至於凱爾特層①,哪怕挖掘許多深井,也無法再找到什麼殘存的東西了。

五十年後,文藝復興崛起,巴黎這種如此嚴格,卻又如此豐富多采的統一性,摻入了華麗的氣派,叫人眼花繚亂,諸如各種別出心裁的新花樣,各種體系,五花八門的羅馬式半圓拱頂、希臘式圓柱、峨特式扁圓穹窿,十分細膩而又刻意求精的雕刻,對蔓藤花飾和茛菪葉飾的特別愛好,路德的現代建築藝術的異教情調,不一而足。這樣,巴黎也許更加美麗多姿了,儘管看上去和想起來不如當初那麼和諧。然而,這一光輝燦爛的時間並不長久。文藝復興並不是無私的,它不僅要立,而且要破。它需要地盤,這倒也是實話。因此,峨特藝術風格的巴黎,完整無缺的時間只是一剎那而已。屠宰場聖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