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同歸於盡!他心想。
“頭在這裡,頭在這裡。”那個聲音說,“嘻嘻,頭在這裡,嘻嘻,在這裡。”
跟隨著這個聲音,高聰走出了房間。
嬉笑聲穿過木板門進了隔壁,那是古小二的房間。高聰猶豫了一會兒,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房間裡的擺設很簡單,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一張靠背椅。除此之外,還有一架大得誇張的書櫃。之所以說這個書櫃大得離譜,是因為它的高度竟然幾乎頂到房頂。多年的辦案經驗令高聰直覺這不對勁,於是他謹慎地鎖好門,試著推了推。幸而書櫃裡面沒有放許多書,又是較輕的木材做成的,高聰沒有花太大的力氣,小心翼翼地將其推開了。果然,一節尼龍梯繩從後面的牆壁裡垂了下來。
梯繩是從牆壁上方的一個四方形的口子裡延伸出來的。那口子並不大,剛好夠一個人匍匐前進。高聰抬頭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洞口並不十分深,沒爬幾下就幾乎快要到底了。這裡面很黑,一丁點光線都沒有,高聰艱難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大串鑰匙。鑰匙環上有一個小巧的電筒,高聰摸索著尋找,叮叮噹噹的撞擊聲在又黑又小的空間裡迴盪著,令人毛骨悚然。
終於,高聰找到了那個小電筒。他按下按鈕,將光源對向正前方——
藉著燈光他看清了與他相隔不到幾厘米的東西,一個,頭顱。
確切的說,那只是一個人的頭骨,只是有人在頭骨的表面糊上了紙,並畫上了五官,這令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頭。這個“人頭”後腦向上,彷彿是一個人趴在地板上的時候被削下了腦袋,它窺視著下面的房間。而它“注視”著的正下方,恰恰,就是高聰的床。
原來,這就是,視線。
高聰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
徐閒舟在午後時分找到了古小二,他坐在田埂上,正在釣小龍蝦。
小龍蝦似乎比魚類要笨得多,釣它們根本不需要用鉤子。古小二隨手抓過一根長長的草,在底端捆上一丁點肉末,再將其插進水中,不一會兒就抓到了好幾只。
徐閒舟也不嫌髒,徑自在古小二身邊坐下,等到用來裝小龍蝦的草簍子滿了八成,才笑嘻嘻地問道:“今晚吃這些嗎?看起來很美味。”
古小二轉頭看了他一眼,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泥土,說:“這是要給我爺爺送去的。”
“哦?”徐閒舟跟著站起來,“你每天都給你爺爺送飯嗎?”
“也不是天天都送。”古小二想了想,說,“爺爺喜歡自己弄東西吃。”
徐閒舟訝異地張了張嘴,在他的觀念裡,像古老爺子那樣的人,應該是極其討厭廚房的才對。
“我媽說,她剛嫁進我們家的時候,爺爺從來不碰她煮的東西。”
“恩?為什麼?”
“不知道。”古小二邊走邊踢著路邊的小石子,“有一次,爺爺吃壞了肚子,指著我媽的鼻子罵我媽不安好心,給他下毒。”
孤僻,獨居,疑心病重。從古小二的描述中,徐閒舟歸納出古老爺子的特點。放著家裡又大又結實的房子不住,獨自跑到村口住破舊的小木屋。不喜歡人多,覺得只有自己一個人待著才是最安全的。對事物懷有強烈的排斥心理,甚至連自己的兒媳婦和孫子也要懷疑……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他,這是一個小心到神經質的老人。到了古老爺子這個歲數,還有什麼可以怕的?
事實上,有的。
譬如說,死亡。
生命越到盡頭,越容易看透。這種透徹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看開,一種是看不開。看得開的人,聽天由命,及時行樂。看不開的人垂死掙扎,不擇手段拼盡一切,只為了活下去。
正這麼想著,古老爺子的小木屋到了。他如昨天一樣,坐在村口的石墩子上一口一口地抽著煙。古小二將草簍子遞過去,徐閒舟注意到,古老爺子的煙桿子上垂掛著一隻菸袋。似是用了很久,菸袋的表面油黑一片,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面貌了。但好在那上面好像繡上了花,徐閒舟仔細辨認著那兩個圖案,一個位於菸袋正中央,圓形,一個位於右下角,不規則的橢圓形上立了一根杆子,上面是幾個條細小的尖角橢圓。
察覺到他探究的目光,古老爺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走進屋子裡去,大力地甩上了門。
回去的路上,徐閒舟一直在思索著那兩個圖形,實在想不出什麼了,才問古小二:“你知道你爺爺的菸袋本來是什麼樣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