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爺,洋人不懂禮儀,造的車子,開車的就坐在前頭,這次讓他跪在座位上給您開回宮去吧。下一回,咱們自個兒造一部車,讓老佛爺坐在前頭,開車的坐後頭。”慈禧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得叫司機跪著開車。從那以後,她再也不坐汽車了。她等待著由她坐前頭開車的坐後頭的車出來,然而這樣的車沒有造出來時她便死了。民國替代了清王朝,但官場的習氣基本沒變。這一年多來綠呢藍呢大轎全面復興,袁克定這輛德國小汽車,在京師中國人眼中,仍然是稀罕之物。
“難怪這麼快!式樣又好看,真正的好車。”楊度頗為羨慕地說。北京城裡的車雖少,但楊度在日本見過不少車,也坐過車,他有經驗。看著袁克定起身拿雪茄的時候,楊度想起自從進屋來就沒有見過他用柺杖。“芸臺,你的腿真的好多了,連柺杖都丟了。”
袁克定高興地攤開雙手,笑著說:“我現在基本上不用柺杖了。人家洋人就是厲害,中國醫生都說柺杖丟不了,洋醫生就硬是丟掉了我的柺杖。你說人家洋人行不行?”
“這次德國之行,你真是大有收穫。”楊度點起一支雪茄抽起來。“又治好了腿,又開了眼界,又得了這麼好的一輛小汽車。說說德國吧!”
“這次德國真沒白去。”
袁克定也噴出一口煙,客廳裡充塞著香氣濃烈的煙味。他將在德國的所歷所見,挑些重要的說了個把小時,說者聽者都興趣盎然。
“皙子,我覺得德國最好的還是它的國體。”袁克定有意將談話引到主題。“德皇威廉二世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全體臣民都聽他的。國家在他的領導下,萬眾一心,步伐一致,真正做到無堅不摧,無攻不克。我最佩服的就是這一點。”
楊度點點頭說:“世界行君憲最成功的,在東方是日本,在西方是德國。日本我是親眼看到的,德國我雖沒去,聽了你的介紹,也知所傳不假。他們的成功經驗是值得世人學習的。”
“我臨回國的時候,威廉二世設宴招待我。席上,德皇對我說:‘袁先生,我實話對你說吧,一個德國已不夠我治理了,我要在整個歐洲試一試鋒芒。’皙子,你看這個德國皇帝多有魄力。”
袁克定神色飛揚起來,兩眼放出亮光。袁世凱對德國的軍事力量一向傾仰,在小站練兵的時候便以德國軍營規矩訓練新軍,並在軍中開設德國學堂。那時袁克定還只有二十多歲,在德文學堂裡學德文。袁克定極聰明,兩三年工夫便把德文學得精熟。在德國期間,他可以不用翻譯與德國人交談。
“看來,威廉二世有稱霸整個歐洲的雄心。”楊度從來就崇拜英雄,日本的明治天皇和德國的威廉二世在他的心目中有崇高的地位。
“我對威廉皇上說:‘看到貴國的強盛,我很慚愧,敝國貧窮落後,人民一盤散沙,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如同貴國一樣的強盛起來。’皙子,你說威廉皇上怎麼對我說?”袁克定放下蹺起的二郎腿,挺直了腰板問楊度。
“怎麼說?”楊度的注意力也高度集中起來。
“威廉皇上說:‘袁先生,我實話對你說吧,貴國人民智力低下,素質差,教育很落後,民主共和是不行的,貴國非帝制不能自強。清廷的垮臺不是因為國體不好,而是皇帝無能,若再出漢帝、唐皇、康熙、乾隆,貴國一定會強盛的。’”袁克定說到這裡停住,把眼情盯著聚精會神聆聽的楊度。
楊度的心情突然異常興奮起來,激動地說:“威廉二世真的這樣說了嗎?”
“真的這樣說了。”袁克定十分肯定地回答。“而且還說,假若我國實行帝制的話,他們德國將全力支援,要錢給錢,要武器給武器,要將官給將官。”
“哦!”楊度不禁站了起來,在客廳裡走了兩步。停下後他問袁克定,“德皇這些話,你都告訴總統了嗎?”
“我都原原本本對家父說了。”
“總統怎麼說的?”楊度急著問。
“家父出自內心地讚歎:‘德國這個威廉皇帝真是位了不起的人,既有魄力,又有眼光,他把中國的問題看透了。你給他寫信時代我向他致意,謝謝他對中國的關心,就說我們會認真考慮他的建議。’”袁克定也站起,在屋子裡踱起方步來。他從楊度表情的變化中看出,這幾句話已打動了這位著名的君憲專家。“皙子,你長期研究君憲制,你說說,威廉皇上的話有沒有道理?”
袁克定沒有看錯,德國皇帝的話像一隻強有力的手,將楊度靈魂深處那根琴絃重重地撩撥起來。他一貫研究君憲,君主立憲制曾經是他嚮往憧憬的最完美最理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