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能把手中的放回到原處去,反而帶下了那書格中其他幾本厚厚的書,哐哐地砸落在地上。
陳起閉上眼睛苦笑了下,終於放棄把書放回的打算,轉回身看著阿麥,輕聲叫:“阿麥。”
聲音出口後是無比的艱澀,竟比阿麥的聲音還要粗啞。
阿麥沒有說話,甚至連頭也沒點,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陳起。
陳起邁過腳下散亂的書卷走到阿麥面前,嘴角淺淺地笑著,眼中是多年未曾再出現過的柔色。他輕輕地伸出手去,卻在離她的髮絲還有一指間的距離時倏地停住,“你長大了,阿麥。”他輕聲說道,緩緩地收回了手。
是的,她長大了,從那是的垂髫少女長成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子,他曾無數次想過她出現在他面前時的情景,他是緊緊地把她抱入懷裡還是要狠狠地親她?那她呢?是會被困在他的懷裡哭喊撕打還是死命地咬他?
可現在的她,既不哭鬧也不喊叫,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而他,卻再也沒有資格去觸碰她,哪怕是一根髮絲,他都沒有資格。
陳起突然笑了下,有些嘲諷地想,不是早就想開了麼?早在五年前做出那個決定之前就已經想開了,何必現在還要做這樣的小兒女姿態?他笑著往後退了幾步,站在遠處打量阿麥。
阿麥的手中還端著裝滿糕點的碟子,靜靜地站著,默默地看著陳起,在他笑著退開之後,終於輕輕地問出了那句壓在心底很多年的“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為什麼要辜負她的期盼,為什麼要背叛他們的誓言,為什麼要忘恩負義?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了她的父母?
聽到阿麥低啞的嗓音,陳起怔了。
阿麥無聲地笑了,然後便是長久的沉默,好半晌後才輕描淡寫地說道:“用藥燻啞的。”
陳起沒問為什麼,他問不出那三個字來,因為他能知道那是為什麼。
阿麥卻笑了笑,接著說道:“那日逃出來後,為了怕你們追殺我,我自作聰明地扮了男子,後來被人識穿了,讓人給賣了,一百兩紋銀,不低吧?幸好我臉皮厚,跑的也快些,總算是逃了出來。然後就知道女扮男裝不是那麼容易的,所以就把頭髮剃了,又找了個江湖郎中弄了點藥,把嗓子也燻啞了。本來是想在臉上也劃上兩刀的,可是沒敢,怕不知哪天死了到了地府,那副模樣被爹媽認不出來。”
心痛,出乎意料的痛,像是連呼吸都不能了,陳起閉上了眼,挺拔如松一般的身體止不住地輕輕地顫著。可阿麥似乎並不想就這樣簡單地放過他,她猶自說著,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說到好笑處還會笑出聲來。
“……後來我就想,我還是因為愛美才不想把容也毀了,我就勸自己,不毀容是對的,起碼還有個可取之處,以後萬一實在沒活路了,起碼還有這張臉可以去賣賣,能換兩頓飯吃。你說是不是?陳起哥哥?”
“夠了……”陳起澀著嗓子艱難地說道,高大的身軀像是站立不住,唯有撐了書案才能立住,“阿麥,夠了,別再說了。”
“為什麼?”阿麥睜大眼睛問道,“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告訴陳起哥哥呢,我從軍了呢?是江北軍,你見過的,在野狼溝的時候我還遠遠地看見過陳起哥哥呢,我本來想去找你的,可是那些人總是攔著我,還有人射了我一箭,大腿上,真懸啊,要是再高點我就得脫了褲子讓軍醫給我治了。真是倒黴,我好像總是和箭過不去,在漢堡城的時候,就有個傢伙用箭射穿了我的頭盔,差點把我釘在城牆上。這回來豫州,常鈺青又給了我一箭,你看看,現在還沒好呢!”她說著去扒自己的衣襟,露出還包紮著的肩頭。
陳起死死地閉著眼,撐了書案手臂隱隱地抖著,無法讓自己看她一眼。
“那人還真難纏,他還說我指尖有繭,手臂結實,腰腹緊緻,腿上有疤,說我不著寸縷地躺在陌生男人的床上,還能如此鎮定是不知廉恥,他說——”
“夠了!”陳起吼道,他睜開血紅的眼睛,用艱澀地聲音一字一血說道:“求你了,阿麥,別——說了。”
阿麥微微地仰起頭,努力地把眼睛睜得更大,待眼中的溼熱淡了些才又緩聲問道:“陳起哥哥,怎麼能不說呢?我這些話攢了好久了啊,我不敢說給爹爹媽媽聽,我怕他們會罵我傻,我怕他們會傷心,怕……他們會擔心。陳起哥哥,”她突然盯著他,問道:“你有沒有夢見過我爹爹媽媽?我經常會做一個夢,四周總是沖天的火光,炙得我疼,爹爹的身體倒下去,血從他身上湧出來,把我和媽媽的衣服都浸溼了……媽媽尖厲的喊聲,她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