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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部分

箭矢無力,剛觸及箭靶就掉頭往下。多少有了起色,長生心思活絡,使勁瞄準了拉滿長弓。

“這把弩舊了些,不鑲金也不鍍銅,回頭換個貴重的。”紫顏把弩丟在側側手裡,迎上她如水笑眸。

“我瞧它有點眼熟。”側側嫣然淺笑,把弩拿過來晃了晃。

紫顏笑而不答,對長生說道:“你記得有三個人偶的頭髮沒扎,那個千姿的臉太胖,多削去兩塊肉為好。我最大的好奇是——為何所有人的臉上,都有線頭?”

自前次從玉觀樓歸來,紫顏和長生之間變得耐人尋味。每旬首日,長生自去瀛壺房讓紫顏易容,絕口不談他回想起的往事,也不願細看鏡裡的容顏。他依舊是府裡眾人識得的那個長生,沒有沾染易容前的種種習性,偶爾無人時,才會埋頭在珊枕裡哭一場,為著那些刺痛心扉的舊事。

長生日夜修習易容術,慧心靈性被紫顏點化,有時略展身手似模似樣。待側側有興致時,則向她請教梳髻、描眉、點唇,稍稍一學,即能依樣為側側妝扮。他偶爾扮女裝,可惜連螢火的眼也瞞不過,屢被嘲笑戲弄。好在長生並不氣餒,一抹臉,繼續重來。

此時雅荷水榭裡有十數只人偶,麵皮用劍州雲光膠特製,長生為它們取了熟人的名字,隆鼻塑眼,捏耳造唇,力爭與真人酷似。唯獨無法做另一個紫顏,那容顏千變萬化,神采飄忽若雲,似幻似真的一張臉,永難複製。

長生聽到線頭之問,羞慚地抓頭道:“我……縫針總不順手,沒這天賦。”

側側莞爾笑道:“你閒時來朵雲小築,我教你。”

紫顏想起一事,朝側側招手,柔聲笑道:“我今日買下個樂班子,這會兒快到了。我們上天一塢聽曲子如何?”天一塢是前次熙王爺謀反時在紫府的居處,側側覺得風水不佳,回京後封了那處。她知紫顏大手筆慣了,必已修葺去了晦氣,遂道:“有這等情致,倒也少見。”

“家裡冷清,尋些人熱鬧應景,省得大好天氣黴在屋裡。”紫顏含笑回道,“何況撰曲教童,張樂翻聲,也是賞心樂事。”

從左格爾手上拿回相思剪後,紫府大門緊閉,照浪派人邀了幾回,紫顏或醉或睡避而不見。各地匯聚來玉觀樓的易容師日見其多,晝夕切磋之餘,無不想盡法子一見紫顏,臨近府門,均被側側和螢火打發了去。由此一來,來往紫府的客人漸漸絕跡,大多往玉觀樓去了。

側側轉念一想,難得他不起念要往宮裡去,就說道:“園子太大,多些人好。且去看誰可心值得調教……都是你親自挑的?”紫顏道:“是有名的班子,四處流浪到了鄰縣,想有個容身之地。”兩人邊說邊往天一塢走去。長生想到紫顏臨走交代的差事,羨慕地嘆了口氣,手中的弓垂了下來。側側回首一笑,眼裡有了別樣的神采。

那段竭力放下的過往驟然襲來。長生想,他是戴了面具在紫府過活,這張年輕的麵皮下有不為人知的隱秘。螢火亦是換了新殼的人,昔日威風震震的名頭在塵煙中掩埋,甘為一個不起眼的僕役。唯有側側,過去清白無瑕,無需苦苦遮掩歲月留下的隱痛。

她是這奢華虛幻的紫府最鮮明的脈息,張揚靈變,讓人懂得浮生可戀。

長生在瞥見命運軌跡的瞬間,察覺到那雙翻雲覆雨手在他臉上書寫的奧秘。前塵來世,宛若煙雲起合。既走到這步,就陪了紫顏隨波逐流,看命運將自己推向何處的浪尖。

他獨自射了一會兒箭,雙臂微酸,歇下來用絹巾拭汗。紫府深處傳來絲竹管絃之聲,長生合了拍子敲打弓箭,愜意地露出了笑。巷子外塵囂漸起,有不尋常的馬蹄聲掠過街道,遠處鼎沸人聲如風呼嘯。他抬頭看天色,早過了酉時,疑惑地向外望了望。

螢火肅然從天一塢走來,臉上凝了憂色,長生問:“出事了?”

“孤稚院走水。”

“右春坊那個?糟糕!有受傷的麼?”長生頓足,那是離紫府最近的一家,平素少不得施物捐錢,想到那些可憐的孩子雪上加霜,大為不忍。

“附近幾家醫館已在救人。照浪著人送信,叫先生去看看。”

“少爺不肯去?”見到螢火獨自一人,長生微覺不對。

“他說玉觀樓有的是高手,不必他多此一舉,要拉我聽曲子。少夫人著我送些錢糧過去,賙濟獲救的婦孺。”

長生盯了一地落花,犯難地想了想,道:“少爺近來意興闌珊,他不想理會那些易容師,我們樂得清閒。可是右春坊就在左近,鄰里間不幫忙說不過去,要不……我再去說說。”

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