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馮長楓正要說話,卻被站在馮蘅身側的馮越冷聲打斷,“爹爹,近十年來,逍遙島雖總體平靜,叔父那邊的人與我們一直摩擦不斷,此時絕不能得罪長老們。”“你們姐妹三人是算準了我非答應不可是麼?!”馮長楓只覺得一陣怒氣急升,幾乎無法壓制。“爹爹……”馮蘅忽然跪了下去。“阿蘅,你——”馮長楓鎖著眉頭,欲言又止,最終嘆息一聲,轉過頭去看著窗戶外的花草。忽地,她的眼睛有些溼潤,有什麼東西自眼角滑落到臉頰,溼溼的,癢癢的。她抬手抹了抹,看著手指半天,才意識指上的溼潤是從何而來。她莞爾一笑,一道晶瑩又從她的臉龐滑過。只聽得她啞聲說道:“爹爹,是女兒不孝……”“你可知你這次離開,會有何後果?”“……阿蘅知道。”聞言,馮長楓沒有吭聲,甚至沒有轉頭看她。良久之後,又淡聲問道:“阿蘅,你這樣,我日後與你孃親團聚之時,有何臉面去見她?”她臉上滑下的水,滴落在眼前的地面,然後迅速的被吸收,只留下一個不經意的痕跡。她垂下雙眼,道:“爹爹,自孃親離去後,你為我操心良多。孃親有知,定會明白爹爹花在阿蘅身上的心血。”喉嚨湧起一陣熟悉的腥味,她強行忍下,續道:“若阿蘅是命薄之人,見到孃親時,自會告訴她,是女兒無能,始終無法習武,自覺無顏留在逍遙島,甘願自我放逐,永不返逍遙島以責其過。”馮長楓終於轉過身,看著跪伏在地的馮蘅,嘴唇闔動了一下,眼睛卻已微溼。“阿蘅……”馮雲上前將馮蘅扶起,柔聲說道:“爹爹,阿蘅是不能返回逍遙島,但是島中在外的弟子眾多,你若想曉得阿蘅是否安好,可隨時請弟子回報。”“她在外若有危難,逍遙島弟子難道還會坐視不理麼?”那是馮越偏冷的聲音。馮長楓長嘆一口氣,沉吟復沉吟,閉了閉眼,說道:“罷了,阿蘅……你去罷。”然後緩緩都到她身邊,將一直帶在他食指上的指環摘下,拉起馮蘅的手,套在她的拇指上。馮蘅細長的眼頓時盛滿驚訝,“爹爹……”“這是逍遙環,是模仿島主信物而造,裡面有機關可防身,你帶著罷。也算是一個念想。”——夕陽西下,海邊的石岸上,立著三個身影,而下面,停泊著一輛海船。馮蘅回過頭來,微笑著說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大姐二姐,阿蘅要走啦。”馮越看她,只看著海上的一輪夕陽,道:“阿蘅,我以前在中原武林行走,我瞧中原與逍遙島並沒有什麼不同。”逍遙島與世無爭,島上之人皆以習武為樂。雖然馮蘅不習武,但自幼在此長大,若不能看淡,一旦離島難免會成為無根浮萍,痛苦一生。馮蘅失笑,帶笑的眼眸看著她的二姐,“二姐,以往逍遙島所放逐之人,一旦離島便以為自己斷了根,就再也不是在逍遙島上的馮氏。阿蘅絕不會踏上他們的路,若然能尋得溫暖之地,自當落地生根,絕不會成為無根浮萍。只是有些遺憾。”聞言,馮越狐疑地看著她。馮蘅抿嘴一笑,說道:“從此以後,再也無法嚐到二姐精湛的廚藝了,我真是無比的遺憾哪!”天下獨一無二的馮氏烤雞,以後再也無法嚐到了……好生遺憾哪!馮雲聽到馮蘅的話,“撲哧”一笑,然後溫聲叮囑:“阿蘅,中原不似逍遙島與世無爭,外面江湖險惡,你雖有聰明才智,但也須得多加註意。”馮蘅輕輕點頭“……大姐,阿蘅不會武,江湖大概會離我很遙遠……而且,你以前讓我看遍藏書閣內的江湖史及武功秘籍,不就是為今天打算麼?”她一頓,又說道:“以前爹爹說我體質孱弱,從不讓我出島,眼下我可以離開逍遙島,遊歷天下,心中實在是有著說不出來的歡喜之情啊。”馮越看著她,冷聲插話道:“我瞧你一點歡喜之情都沒有,你當我們跟爹爹都是傻瓜麼?你自請離島,不過是不想讓爹爹為難吧。”馮蘅抬起黑亮的眼看著她們,說道:“大姐二姐,你們都是能人,阿蘅一無是處,唯一能幫爹爹的,也就是這一次了。”她看了看天色,又說:“天色已晚,我還是儘早上路。大姐二姐,你們回去吧,以後爹爹,就勞你們多加照看了。”看著她轉過身的背影,馮越忽然叫道:“阿蘅——”馮蘅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地笑道:“二姐,莫非你捨不得我?若是想我留下,以後你可要天天做阿蘅喜歡吃的菜式才行。”……馮越無言地瞪著她的背影。馮雲輕聲嘆息,最後叮囑:“阿蘅,在外行走,須得多加保重。”她輕輕點頭,卻沒有回頭,然後踏上了停靠在岸邊的海船,白皙的手一揮,船慢慢的離開了岸邊。她看著立在岸邊的兩個玄色身影,微不可聞地嘆息,從此以後,馮蘅……與逍遙島再無干繫了麼?“姑娘,要駛向何方?”船伕問道。她略一沉吟,答道:“……南方。”以往時常誦讀前人的詩詞文章,對江南的風土人情早就為之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