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老師

明明十來歲才剛入學時,還是個心思不太藏匿得住,個人情緒也沒這麼封閉的小傢伙,結果好像一轉頭,對方每長一歲,整個人就越往裡閉合一點,然後漸漸年月過去,對方徹底長成了一副把自己關得嚴絲合縫的模樣。

連偶爾想要表達關心,把真心表露出來一點,都像業務不熟,快不知道怎麼做了。

“馬馬虎虎維持在了中青年末期的平均水平。”唐納爾多微微搖了下頭,語氣和神情都舒緩下來,變得很溫和。

這是他戰後和崖會泉第一次碰面,他是專門來找學生聊聊天,問候一下情況的。

崖會泉還管他叫一聲老師,雷厲風行幾十年的崖上將還會稍顯彆扭的表達關心,老人便該比年輕人更懂得把握界線,不會真的自持老師架子,在人家面前擺譜個沒完。

“倒是你這邊,一切都還好嗎?”唐納爾多關心地問,又上下仔細打量崖會泉一眼,“你被送回來的時候,醫療監察中心直接連下三道危險通知,把你隨同回星的部下都嚇壞了,恢復得怎麼樣?”

“很好。”崖會泉回答得惜字如金。

跟坦然接受別人的關心他也業務不熟,只想立即中斷這種問候似的。

可惜唐納爾多身板猶硬朗,精神面貌也極佳,然而在唸叨及喜歡口頭髮表即興小作文方面,他儼然已有了這兩項中老年人慣有的“惡習”。

“怎麼可能很好?”老將軍絲毫沒接收到年輕人想打住的暗示,“你拿這話是敷衍誰呢?都到了在療養艙長期休養的地步,就算是醫療監察中心判定你能出院了,給你開的單子上寫的肯定也是回家調養,還附了一大堆醫囑,對吧?哎我一看你這個表情,就猜你平常肯定也不太遵醫囑,你們這種一百歲以下的年輕人,十個有九個都不把醫囑當回事,什麼時候吃藥,什麼時候做康復療養,什麼時候才能開始恢復高強度工作——全靠人工智慧提醒。這要是科技倒退上幾百年,再好的身體底子也能被你們給禍禍個乾淨……”

崖會泉:“……”

崖上將起先一臉平靜,爾後面無表情,再往後,儘管他乍看上去,五官也沒多大變化,眼角眉梢都凝固住一樣分毫不動。

然而就因為崖將軍凝固得太厲害了,不遠處,之前出於考慮到將軍要和唐納爾多將軍敘舊,而自動讓出社交距離的佩朗翠和盧思明,他們無聲圍觀了一下將軍表情。

佩朗翠就忽然用手肘杵了盧思明一下。

“我覺得將軍快睜著眼睛睡著了。”他小聲說。

盧思明:“……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讓兩位隊長一致覺得更神奇的是——黎旦旦居然不怕老將軍的唸叨!

和已經快睜著眼睛睡著,恨不得自己能就地變成聾子,還不能扭頭就走的崖上將不同。

他的貓趴坐在他手臂上,整隻貓怡然自得,一邊仰頭注視著前方嘚啵不停的老人,一副聽得很專注的樣子,一邊,它還偶爾甩一下尾巴,去纏一下人的手。

崖會泉之所以沒真的睡著,全靠間歇性擼貓。

“……話說回來。”好不容易,唐納爾多的“當代青年不良健康習性”小作文終於發表完了,他話音忽然一個轉折,又想起一件事來。

崖會泉用上了十萬分的耐心,吞回一句“您怎麼還沒說完”,勉勉強強回應了一個:“嗯?”

老將軍說:“我看過報告,你之前傷那麼重,是因為在天災核心裡的總裝置被炸燬後,你還堅持在高能反應中心呆了五分鐘,機甲都被燒得只剩最後一層皮,再晚一點出來,機體能量耗盡,你就得直接人暴露在中心區域,連灰都不剩了。”

崖會泉好似忽然醒了,他從唐納爾多說出某一個關鍵詞起,整個人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剛剛的妥協與和緩蕩然無存,只一眨眼,他變回無懈可擊的冷硬。

“你那時候為什麼沒馬上出來,你在裡面做什……”唐納爾多的最後一個“麼”字沒說出來,話音消失在喉嚨裡。

他絮絮叨叨中一抬頭,正好看清了崖會泉神情。

老將軍為崖會泉此刻的神色愕然了一小會,他放輕聲音叫學生的名字:“會泉?”

讓崖上將化凍的卻不是老師的呼喚。

而是他的貓。

黎旦旦把尾巴又纏上了人的手,它的尾巴蓬鬆且溫暖,在人手背上反覆掃過去,慢慢把那隻忽然變得冰冷堅硬的手又軟化。

“……沒什麼。”崖會泉在半晌後終於說。

他小心攏過貓的尾巴,垂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