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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十章 崑崙弟子(一)】………
正泰元年,九月十rì夜。
我們寄居的館舍名叫“四季chūn”,傳說是過去夜郎城主招待赤身教主的館舍——
江夜郎是絕世的美男子,赤身教主是一代妖嬈尤物。自然,元嬰的妖女需要元嬰者的jīng元修煉邪功,所以江夜郎禁受不住妖女的勾引,淪入邪道,和妖邪中人沆瀣一氣,rìrì沉淪。
——以上是劍宗調查詳實後,向全天下修真者公佈的鐵論。
我對這些官樣謠言本來沒有興趣,只是進入館舍後劍宗的人硬給我們每人人手一份江夜郎的罪狀。書寫罪狀的妙筆編織了諸多香豔段落,文采斐然,讓人浮想聯翩,非大文聖不能為。所以我啃完了兩百頁的江夜郎腐壞墮落史。
其實,“四季chūn”不是羅紗裡塗滿催情香,飲食里加足媚chūn藥的**舍。
相反,館舍雅緻幽靜,院落佈置糅合南疆與中原風味。房舍可比廣陵城、凌牙門的諸侯家,湯沐也有溫泉。“四季chūn”還配了虛室、丹房、劍池、比武場……諸多設施。館舍還有一百孔雀道兵守衛,館內的屋舍也佈置了符印。修真者不必擔心外敵入侵,也不必擔心在屋內私密的議論洩密。
秦霄給我們挑的院落極好,我的屋子緊挨了一個劍池,劍池下連通一口靈泉眼,比起我數月內在瘴林逢上的那些靈泉要好上數倍;紅衣少女的那間挨著湯沐溫泉,她入院後就直接霸佔;南宮磐石的那間則有書房和虛室。
唯一讓我頭疼的是——我們的鄰院就是鍾大俊一夥劍宗金丹,我們的出入總要經過他們的眼皮下,呂諾那人貌似還想和我再鬥一場。
不過,滿城都是劍宗的人,只要在這座城裡,我們總是在劍宗的耳目監視下。既然如此,鍾大俊等在鄰院也無所謂了。
顏若琳獨自在溫泉享受,院落只餘我和南宮兩人。
他負手望著天上的月亮不語。
忽然,我發現眼中夜郎城的月亮是血紅sè——照耀五大部洲的月亮們都在九天第六層明空天,永遠不會變紅sè;是此地夜間升騰的薄霧遮住了月亮,讓我們看上去以為月亮變紅。
——赤屍氣!
我想到了這個詞。
夜郎城數百里外的屍軍已經到了恐怖的規模,他們的屍氣沖天,甚至影響到我們這裡的天象。
“普通的行屍會在四十九天內朽爛,剩下的則女晉為銅屍、男晉為鐵屍。入夜它們又開始活躍了——在我們夜郎城也能看到赤屍氣,那麼遠處屍軍的規模在上萬——妖亂已來數月來,荊南道西,至少喪生了數百萬凡人。修真者爭鬥,凡人齏粉——自文明時代結束後,概莫例外。”
南宮輕嘆口氣,我想不到他能說出這番話來。
——這傢伙明明是連自己忠心的家將家兵都能犧牲的傢伙。
我爹說過:拋棄自己手下兄弟的人,不是好頭目。
這個人不是好頭目,一個壞頭目還能關心離自己更遙遠的不相識的路人嗎?
我皺起眉頭,
“你被林真人識破了,準備接下來怎麼辦?”
“我當初在石子明前承諾,取心的事情一切由你決斷。你判斷下面做什麼好了,我相信你能助我復原脫險,我沒有任何意見。”
南宮的語氣毫無焦急感,彷彿是老子我心被掏走了,而不是他的。
我臉紅起來,
“看上去跟著那麼厲害的林真人,還有九大元嬰者相隨。一定能從邪道手上取回你的心臟。只是,我有個小隱憂,可能是我多慮——我擔心劍宗只是利用你這個本主去擾動邪道的儀軌,對你的xìng命並不在乎。我想問你,你的志向真的是攪亂宗門的體制嗎?”
“對你,我不必諱言自己的道心。的確如此。我和武道時代的那位楚王一樣,認定天下變亂的根源是修真者騎在皇帝之上。我要把宗門置於君權之下,恢復文明時代的太平——自然,皇帝由我做,是統合修真界和世俗界的皇帝。”
他講得清楚的不過,讓人一點沒有理解障礙。
我低頭想了會,
“你現在能力不夠,等同夢話。”
“所以,我只對我信任的人講。你不妨笑笑,我也不惱。”
他自己先笑起來。
“要是你能力夠了,至少對劍宗,你就真麻煩了。所以,如果我是劍宗,還是趁早讓你出個意外死掉好——反正你現在捏在我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