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門古來就愛當人臣子。一旦沒有了主子,就變成喪家犬了。”
麒麟兒垂下了頭,
“聖賢有五經,儒門也演變成了五大支。五大支裡又有古學今學、天理人心、內聖外王……種種家學,數目以千百計,是一盤凝不起來散沙。”
“說起來,我爹爹三十歲前還在儒門廝混。就是看到你們儒門沒有抱負,內鬥又狠,才投了道門。”
琳公主轉起了眼珠子,
“《聖王書經》是你們的五經之一吧。我爹爹當初投的是這一支傳承,現在還有嗎?”
——原來崑崙顏掌門還誤入過儒門三十年;和我當了十幾歲海盜也差不多,都是半路出家,彼此彼此。我想。
“《書經》是五大支之一。現在傳承分成了十餘小支,式微了。”
麒麟兒長嘆一氣。
“那你家匡先生就是《易經》一支的傳承咯?”我問。
“那可不一樣!我家先生雖然治《易經》起家,可很看不慣儒門的家法林立。他的抱負可是把五經傳承和百家學術熔鑄一爐呢。先生教授我的法門就叫《易經參同契》,和你們道門的真傳貫通無礙。比如你們引天地靈氣,我們養浩然正氣;你們修的是金丹,我們修的就是太極。你們修五氣朝元、三花聚頂;我們修事事無礙,止於至善——”
“你這孩子太實誠了。對人簡直要把心都掏出來。”
輕舟的那頭傳來匡一真的一聲嘆息,
“麒麟兒從小由我撫養,眼界不闊,視我為神人。匡某心知自己一點微末道行,哪入宗門諸位真人的法眼!”
“——我看那些真人哪比得上匡先生十分之一。”
清奇童子忍不住嘟噥出一句瘋話。
我見過林真人在雲夢之役施展化清明宇宙為混沌的無匹神通。舟內的匡一真再厲害,難道可以望林真人的項背?哼,“真人只及他十分之一”,匡一真莫非是返虛者了?
——這麒麟兒其他不壞,確實是有點天然呆;不過反過來講,他拍自家先生的馬屁很好。
“再胡言,罰你閉戶讀書一年!”
又傳出烏衣儒生的聲音,這次他語調嚴肅。
麒麟兒噤口,垂頭走回船艙了。
我和紅衣少女都笑,不再問下去了。
烏衣書生和白衣秀士走出前艙。匡一真向我們說,
“以蘇兄的鯉舟船速,入吳地境內還需要半rì。匡某研習易經,略懂推算之術:恐怕這鯉舟馬上有一些小風波。兩位是無關之人,千萬要在舟內慎動。鯉舟有再大危難,這位蘇兄自然有手段化解——他得高人傳法,應付尋常邪魔沒有什麼問題。”
我見兩人神情真摯,答應下來,
“但願我們兩人沒有成為蘇先生的累贅。如果要幫忙,儘管說。”
“兩位就在舟中小座,看看今夜的別樣風景好了,包管有驚無險。”
白衣秀士眯起眼笑。
我和琳公主才走返回船艙,夜中的虛空就響了一個冥漠蒼勁的聲音,彷彿雷霆在響動。琳公主一下拉住我,和我一道折身往舟外探看。
虛空中的聲音已經覆蓋了鯉舟方圓百里。
“何方妖人,膽敢殺我江陵守將!在本節度使地頭猖狂,死有餘辜!”
那虛空中的聲音竟然是荊東道節度使李成仙的神念傳來!
我立刻明白那前rì兩個木盒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那rì我在江陵城頭見到的金丹郡尉,已經和江陵太守一道做鬼,成了木盒中的首級;七尾蘇那支船隊滿載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順手牽羊在太守府裡掠來的珠寶丹藥!
那二十條大船上顯然都是殺官的一夥高手。也怪不得他們透過盤查後,一路飛馳,原來是躲避後知後覺的追兵,趕路脫身!
現在荊東道的首領追來。我們又遇到了元嬰者。
——我不禁心cháo澎湃。
“真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人吶。倒和小賊你相似。”
紅衣少女讚歎。
舟外只餘下白衣秀士一人負手望天,他悠悠道,
“李節度使,我的人只是受委託拔掉兩個魚肉百姓的釘子,對您可是很尊敬的吶——還在您的生祠加燒了幾柱香吶”
“放屁!”
虛空中的聲音嘎然而止。
毫無徵兆,無數的箭從虛空中蝗蟲一樣落下來。遮天的無窮枝箭上有風、有火、有雷、有冰……附有的種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