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彩虹盤桓到用了晚飯才走,離開屋子時還有些戀戀不捨,一步三回頭,待到出了驛館大門,飛身上馬,乾脆爽利,不見半分脫泥帶水。
這性子,還真是好……
榮嬌羨慕的直搖頭。
因白彩虹在,玄朗在前面留了俞大人幾個一起用晚飯,等他回來時,見榮嬌正坐在燈下,微蹙著眉頭,手裡拿著張紙,看得認真。
“在做什麼?”
他腳步放得輕,人都進來了,她居然還沒有發現。
“你回來了。”
榮嬌聽到聲音回頭,站起身來要為他更衣。
“我自己來,外頭冷,一身寒氣。”
玄朗自覺衣服上全是清寒之意,不願她插手,自行解了披風搭在衣架上。拿溫棉巾擦了手臉,自我感覺寒氣去得差不多了,這才坐在榮嬌身邊。
“彩虹今天閒聊時說了些有意思的事兒,我想寫下來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榮嬌斟了杯茶遞給他,將紙往他那一邊推了推。
“這些都是她說的?”
玄朗喝了口茶,熱乎乎的紅薑茶順喉而下,一路暖意。
“不全是……”
榮嬌用下巴點了點,“這邊是她說的,那邊是我自己想的。”
“你想的?”
玄朗眸色沉了兩分,清淺溫潤的聲線下意識地的緊繃:“又做夢了?”
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不知道?
他睡眠淺,夜裡她有點動靜,他都應該知曉的。
“沒有……不是現在。是以前……”
榮嬌剛開口,人已換了個位置。被他抱到了腿上。
“以前?是前陣子的時候?”
心尖象被毒蟲盯了一口,一陣細細密密的酸癢。
“不是,”
榮嬌聽他的話意裡幾不可辨的自責就知他想多了,以為是前陣子她獨睡時發生的。
“是好久以前,病剛好時……”
那時她大病初癒,正在恍惚與不可置信中辨別自己重活一次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那所有可怕的經歷是夢還是真實發生過。然後在她的記憶中。還摻雜著許多莫名其妙的場景碎片,是她從未見過的。
等她相信自己是重生一世時,將當時隱約出現的碎片當成了幻覺。直到類似的夢境愈來愈多,直到樓滿袖這個名字出現,她才開始相信,這些。也不是虛幻的夢。
是她,是現在的她的一部分。
“……彩虹說自打她記事起。就沒在公開場合聽到有人談及樓滿袖,她之所以知道,還是私下裡聽家裡長輩無意中說起的,是有忌諱不能提及。還是有人授意,具體原因她也不知曉,總之。對於過去一個早逝的公主,象她這般年紀的。知道的不多,也沒興趣打探。”
榮嬌趴在玄朗的懷裡,慢悠悠說起白彩虹所述說的:“……據說樓滿袖騎射精湛,罕有對手,性烈如火,為人極其彪悍,與任何人親近不起來,走得近的只有她的哥哥……”
“關於她的死因,據說是死得挺突然的,王室給的官方說法是得急病不治而亡,小道訊息是暴怒引發氣血攻心,又不聽勸阻,縱馬射箭,吐血後一命哇嗚的,總之,死因不詳。”
“這些是白彩虹從她祖母那裡套問來的,她只說是自己好奇,按理說,她的祖母沒有特意編造謊言騙她的理由……可是……”
榮嬌頓了頓,有些不好措辭,這種好象在討論自己死因的感覺,詭異又奇怪。這也就是與玄朗一起,她想象不出若是談話的人換成另外的誰……呃,她也不可能與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來談論這樣的事。
“我有夢到,她好象是喝了什麼不好的東西……也不是不好的東西,是感覺與平常有異,也不排除是材料與沖泡方式不同引起的正常差異。”
“是在她哥哥的府上?”
玄朗的目光掃過面前的紙張。
“嗯……不過,彩虹說他們兄妹感情不錯,我記得也是這樣的。”
榮嬌有些遲疑,下意識地就排斥某種可能……就好象二哥三哥永遠不會害她一樣,樓滿袖的哥哥也不會有害她的理由。
“生在天家皇族,什麼都有可能。”
玄朗溫潤的語氣有絲涼意,身為皇族中人,他顯然更不為親情圈子所界定,心態與認知均更開放,以自己的切實身份做註解,不為確認的否定或肯定,只為提醒。
天地君親,在皇族,親情是排在最後最容易被捨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