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來,他現在闊了,他送得起東西,他的東西使你對他五體投地……”
“明遠!”夢竹叫。
“他對我們施捨,表示他的慷慨!我呢?我就得受著!他闊了,他不在乎,但是,我楊明遠的一家子就在接受他的救濟,我告訴你,夢竹!你不許再接受他的禮物……”
“我並沒有要他的禮物,只是他的誠意使人難以拒絕,每次提了東西來,還陪盡笑臉,又怕給我們難堪,又怕我們拒絕!人家是一片好心。”
“好心!”明遠咆哮著:“我楊明遠就要靠別人的好心生活嗎?是的,我窮,你嫁給我了,你就要跟我過苦日子!我的運氣不好,我倒黴,你就只好跟了我倒黴!……”
“明遠,你別把話扯得太遠好不好?難道我嫌你窮了嗎?收孝城的禮是不得已,你為什麼一定要把別人的好意當惡意呢?人家又沒有嘲笑你或看不起你的意思!”
“他沒有惡意,可是我受不了!他使我覺得壓迫,你懂不懂?無時無刻,他都用他的成功,他的富裕的生活,他的身分地位來壓迫我!而以前,任何教授對我的評價都比他高!現在呢?他成功了,他用禮物,用那些同情的憐憫的眼光來堆積在我身上,他使我受不了,你懂嗎?我受不了他那種把我當作病人膏盲的人的那副樣子……”
“他成功了,這並不就是他的過失,是不是?”夢竹問。
“你不能因為他的成功,就抹煞掉你們的友誼呀!”
“友誼!”明遠嗤之以鼻:“這是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
夢竹呆呆的站著,沉痛的望著明遠,好半天,才幽幽的說:“明遠,你變得太多了。”
“是嗎?我變得太多了?”夢竹的話更加勾起了明遠的怒火,他逼視著夢竹說:“是的,我變了,你知道是什麼讓我變?你知道我一點都不愛這份生活嗎?你知道我厭倦得想死嗎?你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夢竹叫著說,被明遠逼迫得忍無可忍:“就因為我知道得太清楚,所以我忍受你一切的壞脾氣,忍受你的囂張和無理,忍受你的怪僻!你還要我怎麼樣呢?”
“你後悔了嗎?後悔嫁我了嗎?”
“我有什麼資格後悔!”夢竹神經緊張的大叫了起來:“你娶我是你對我的恩惠,我還有什麼資格後悔!十幾年來,我必須時時記住這一點,楊明遠,你是個偉人!你偉大!你在我落魄的時候──”猛然間,她縮住了口,瞪視著房門。在門口,曉彤正張皇的站在那兒,恐懼的望著爭吵中的父母。夢竹洩了氣,她費力的把溢位眼眶的淚水逼了回去,用手摸了摸自己激動得發燙的面頰,低低的對明遠說:“對不起,我,我是太激動了!”
明遠沒說話,沉默了片刻,才用陰沉的眼光,掃了曉彤一眼,冷冰冰的說:“你下了課,怎麼到現在才回家?”
“我,我,我在學校做功課。”曉彤囁囁嚅嚅的說。
“曉白呢?”明遠又問。
“我,我沒有看到。”
明遠調回眼光來,冷漠的看了夢竹一眼,說:“我們的兩個孩子,都連家都不要了!放了學不回家,吃晚飯也不回家!”
他的口氣,好象孩子們不回家,都應該是夢竹的責任似的,夢竹想說什麼,又忍耐的嚥了回去。孩子們是最敏感的小動物,家裡的氣氛一不對,他們就會最先領略到。近來,明遠的壞脾氣籠罩著全家,動不動就要咆哮罵人,連小鳥都知道巢裡是否溫暖,又怎能怪孩子不願回家呢?家系不住孩子,這不是孩子的過失,而是父母的過失。怎麼能讓正在求學的孩子在一個充滿火藥味的家中做功課?準備考大學?
在夢竹的沉默中,明遠換了一件襯衫,準備出門。
“你到哪裡去?”夢竹問。
“看電影去!”明遠沒好氣的說。
夢竹的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只睜大了眼睛,目送明遠走出房門。
聽到大門闔上的聲音後,夢竹渾身無力的坐回椅子裡,用手支撐著疼痛的頭。疲倦、懊喪,和絕望的情緒像潮水般對她湧了過來,她感到自己像只無主的小船,正眩暈的飄蕩在這潮水之中。曉彤遠遠的望著母親,看到夢竹一直不動也不說話,她走了過去,把手放在夢竹的手腕上,怯怯的喊了一聲:“媽媽!”
夢竹抬起頭來,接觸到曉彤一對不安的、關懷的眼睛。她不願讓女兒分擔她的煩惱,勉強提起精神,她坐正了身子,深吸了口氣說:“你吃過飯沒有?”
“吃,吃過了。”
“在那裡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