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歷往新荷宴上才藝不出四樣,書畫歌舞。其中奏曲尤多,因為各位小主自幼習琴。書畫大多過於冗長乏味激不起聖上興致。不過,舞者多為宮廷之舞,歌者多為名詞。琴者多為仕女佳曲,以上三種。無不是溫婉不僭越者。”鏡落緩緩分析道,“如果小主是聖上,聽多了這些溫柔綿軟之音,看多了這些柳腰金盤之舞,心中最想聽的是什麼?最想看的又是什麼?”
“姐姐是說……”董碧染驚喜地開口。繼續推論下去,“聖上更想聽別具一格的曲子?”
“是,小主聖明。”
“可是我沒多少別的曲子,只有幾曲塞外行,也是人人熟慣了地。”
“如果小主願信任奴婢,奴婢願助小主一臂之力。”鏡落微笑,“藻淵閣是不受打攪的練習的好地方。”
“那麼,有勞姐姐了。”
暫時搞定了董碧染,天色也大晚。服侍她入睡後,鏡落尤自去梳洗。柳若眉跟在她身邊道:“這麼快就建立了信任關係嗎?”
“沒有信任就沒有背叛,在這裡。背叛從一開始就存在,我們只是互相利用罷了。”她絞好毛巾。覆上臉。“呼想快點完成啊,否則再這樣下去。我真要變得不是自己了。”雖然家裡人不說,但她自己也清楚,有一種漠視眾生,立於天上地性格叫做神性,這是她所不希望的,那樣會有徹骨地寒冷。
新荷宴當晚,鏡落特意給董碧染換上一套不同於這個時代的服飾,月白色的直裾深衣,以黑色曼陀羅花紋鉤邊,寬大的袖子使纖纖十指若隱若現,引人遐想,髮飾簡單得體,額前一抹金青石垂飾,長髮披肩,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董碧染顯然對自己地新打扮很是滿意,在單間裡強裝鎮定地抱著琴,道:“開始了嗎?”
“小主不必緊張,奴婢特意將小主的出場安排在中間靠後的時刻。”鏡落回道,“其他小主多想取得最前面的出場機會,恕不知,中間靠後的壓軸才是最佳,一來是一鳴驚人,而來也能使聖上對小主印象深刻,而對之後出場的小主乏然無味了。”
“很是這個道理。”董碧染思考著,“鏡姐姐,為何你如此費心費力地幫我?”
鏡落微笑,乾脆將話挑明:“奴婢並無它意,也不說面上那些話。奴婢掌司冷清無人的藻淵閣,至今也只是七品良侍,只是想多得一些奉銀罷了,沒有其他意思。”她指指自己的臉,為了防止一不小心被很有可能“尋仇”的皇帝發現,乾脆易容,將臉打扮得極為平凡。她在學校地時候就已經發現了自己這張臉的禍水之處,男女通吃啊。
董碧染臉上微微一紅,看著鏡落宛若星辰的黑眸,頷首道:“是碧染誤會姐姐了,姐姐地心願碧染必會實現。”
“那麼小主隨奴婢出去吧,想必現在已經開始了。”
新荷宴辦在御花園的荷花池邊上,夏日之夜,清風陣陣,好不愜意。季軒與三品以上地嬪妃坐在殿內,欣賞著秀女地表演。他在第一任皇后死後就再沒立過新後,太后並非親母,整日面佛,相處倒也和睦,每四年一次選秀聚集了天下佳麗,目不暇接之餘卻有些疲憊了。
秀女們依次上殿表演,季軒的心思卻不在這些歌舞上頭,都是如此溫柔如水之曲,女人真是表裡不一。他瞥了眼坐在自己兩邊地德妃和惠妃,自從貴妃病逝後宮裡就是德惠的對立局面,真是有些沒意思,看來這次得造個三國鼎立的局面才好。
酒過三巡,秀女也上了一半了,季軒隨意地說道:“茜染啊,聽說這次你妹妹也入宮了,怎麼朕沒見著她?”
董惠妃得意地瞅了德妃一眼,斂下眼簾,柔聲道:“碧染素來謙讓,將前面的出場留給他人,她一會兒就出場了,希望陛下喜歡。”
第一個出場的是德妃的表妹,一曲凌波舞倒還不錯,只是惠妃這番話令德妃不甚愉快地拿起酒尊淺飲一口,道:“是怕才藝不如他人才混在中間吧?”
正說著,燈光忽地暗了暗,眾人噤聲不言語,大殿中央出現了一個素衣女子,白衣上黑色的曼陀羅花紋與背後的一一風荷舉相映成輝,好似九天仙子下凡,隱在袖子裡的纖指在琴絃上用力一劃,高愴的流水之聲響起,歌聲飄渺卻富含情感,令人不禁陷入往事的滄桑。
季軒縱然學富五車也不知此曲來歷,待一曲完畢後,方從陶醉中慢慢甦醒,道:“此曲何名?”
“曲名為《廣陵散》。”董碧染恭聲回道。
“廣陵散?!”季軒一驚,他曾在古籍上見過《廣陵散》的記載,此曲被稱為琴曲獨絕,但是已經失傳,現在聽來,更覺得愴然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