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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部分

它是誰家的狗兒?為什麼會瘸了一條腿?是主人遺棄了它嗎?它能在這裡待多久?從第一次見到這隻流浪狗的那刻起,我的腦子裡沒來由地蹦出一連串疑問,竟莫名地猜測起來。

這裡的環境真的不適合它久待下去的。旁邊的街道車來車往,日夜喧鬧不止,連人都不太願意久住下去。樓上的住戶多數都換過了,剛熟悉些的面孔,過些天又成了陌生。現在人們收入高了,換個房子已經不是難事,搬來搬去也是平常。這狗兒會像人一樣嗎?而且,食物也是個問題,人們連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誰還會在乎一隻流浪狗?還有,城管會允許它住下去嗎?月黑的夜晚,會不會有一雙手把它捉了去?……

我凝望著它,無數的念頭在翻滾。它好像感覺到我的注視,轉過頭,看了看我,眼中似乎凝結著深深的憂傷。然後,它又向門外走去,一顛一顛的,身上的白毛也跟著一顛一顛,寫滿了落寞。

“噢,一隻哈巴狗!”剛走下樓來的女兒在我身後叫著。她是有些怕狗的,平時見到狗兒總要躲著走。“別怕,它出去了。”我忙安慰她。

以後每次到丈母孃家,幾乎都會看到這隻流浪狗。女兒也仍舊怕它,躲它。它卻不太在乎我們,依然走自己的路,一顛一顛地進來,一顛一顛地出去。只有與我們的車子迎面遇上的時候,它才一蹦兩蹦地躲到一邊,望一眼我們,又走開了,姿勢還是那麼滑稽。

這樣過了兩三個月,這隻流浪狗竟然沒有“搬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流浪狗”已經成為我們常說的話題。丈母孃說,這狗確實是人家遺棄的,不知怎麼的被車壓壞了一條腿,幾個月前來到樓前,在房子與圍牆間的空隙裡住了下來。“現在樓上的住戶都很關心它呢,每天都有人餵它剩飯,餓不到它的。”丈母孃有些自豪地說。因為她也是餵飯者之一。

哦,原來是這樣。我的心裡一陣輕鬆,彷彿一塊久壓的石頭落了地。

慢慢地,女兒開始跟這隻狗兒接觸起來,有時候去喂喂飯,有時候端一碗水去給它喝。怕狗的女兒已經不怕它了,還“小狗、小狗”的叫它,經常會去逗它玩一陣。

狗呢?也開始放鬆警戒,眼裡的冷漠變成了熱切,主動與我們親近起來。到後來,只要我們一出現在樓前的大門口,它總是一顛一顛地跑過來,嘴裡興奮地嗚嗚叫著,蹭著我們的褲腳,在前後繞來繞去。丈母孃說,狗是有靈性的,你對它好,它也就會對你親。

我們也常常駐足一會兒,享受著與這狗兒親近的溫馨。這隻流浪狗似乎又回到了人類的懷抱,看人的眼神已經不是憂傷與怨恨了。

但它也有對我們“兇”的時候。大概這樣過了一年半以後,這天正是週末,我們照例去丈母孃家走走。女兒說:“不知小狗怎麼樣了?上次我看它好像長胖了很多呢。”顯然,在她的心裡,那隻流浪狗已經成為好朋友了。

走到樓前的大門口,以前的“狗迎人忙”的情景沒有重現。今天怎麼了,小狗呢?我們都很疑惑,站在樓前左右尋找。“外婆、外婆,小狗到哪裡去了?”女兒叫著跑上樓去。不一會兒她又跑下來,邊跑邊叫:“外婆說小狗生孩子了!”

果然,找到流浪狗的窩邊,我聽到細細的“嗚嗚”聲。走過去一看,一堆舊棉絮圈成的狗窩裡,橫三豎一的躺著四隻還沒睜開眼睛的小狗崽。看到我靠近去,趴在窩前的母狗——那隻流浪狗猛地站起來,衝著我“旺旺旺”直叫,眼裡竟然閃著兇光。我連忙退到三四米外,拉住了跑過來的女兒:“小心!”

我疑惑了:這狗兒怎麼變了?晚飯時,丈母孃笑著解釋,這是母狗的天性,它怕人去傷害它的孩子呢。於是我們就不去打擾它,餵飯也放得離窩遠些。

過了一個多月,我們再次到丈母孃家去。剛到樓前的大門前面,一副讓我們驚訝的情景出現了:一隻瘸著腳的大狗,後面跟著四隻有黑色有白色的小毛狗,“旺旺、旺旺”地叫著,朝我們歡蹦亂跳地跑過來!一時間,人歡狗叫,好不熱鬧!我的心底湧出一股熱流,眼睛也發潮起來。

可是,美好的東西總是那麼短暫。再下一次去時,這樣的情景居然不再重現。一問才知道,小狗崽都被人偷捉去了。“多可愛的小狗啊!”丈母孃惋惜地說。

再見到流浪狗——那隻失去孩子的母狗時,它沒有跑上來親近我,而是用滿含憂傷(或憤怒?)的眼睛看了看我,然後又獨自一瘸一拐地走開,已經有些發黃發黑的長毛上滿載著深深的落寞。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儘管只是一隻流浪狗,它的內心該是何等的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