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鴻全身佈滿紅痕,赤裸著身子趴在地上,不解地盯著無義。無義並不會理他,依然冷冷地盯著我與秋水。帳內頓時靜得嚇人,這樣約莫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整整六天五夜沒睡的我,終於敵不過濃濃的睏意倒頭陷入昏黑。
我睡得並不沉穩,恍惚間,彷彿置身於溫熱的水中,反手抓住幫我擦背的手,布了些薄繭,不粗亦不細,似許久前留下的。
這是秋水的手!
思及此,我安心地靠在木桶邊沿,閉目享受秋水溫柔的擦拭,稍時再次陷入昏睡。
半睡半醒間,秋水把我從木桶裡抱出來,擦拭乾淨後輾轉入另一人的懷中,意識到這點的我猛地睜開眼。光線暗淡,眼前是灰濛濛地一片,似乎什麼都沒有。我安心地閉上雙眼,隱約聽見無義的聲音,似乎在說我身子與臉蛋的肌膚不太一樣,聲音迷糊不清,像蒼蠅在耳際嗡嗡作響。當身觸柔軟的床榻時,我又抵不過睡意,再次陷入夢鄉。
淺淺入眠,夢境交織,四周是漫天的血海,黑暗中數千隻手朝我湧來,朦朧間,彷彿看到無義正用他佈滿薄繭的手撫摸我。這種觸覺極其真實,我甚至感受到練武者拇指與掌心粗繭割傷肌膚的痛楚。我無意識地扭動身軀躲避,漸漸地,那雙手停止了撫弄,我方再次陷入夢鄉。
再次清醒時,寬大的臂彎遮住了我的視線。灼熱的胸膛,穩健的心跳,無不令我心中稱奇。
誰、抱、我?我從那人懷中鑽出頭顱,被男人腰際嵌了紅寶石的長劍嚇得愣住了。半晌,腦海中搜尋了無數幅與無義打交道的情景,並試圖找出他何時對我另眼相看的線索。嫣華的人頭提醒我至少無義不曾想殺我。嫣鴻稍作反抗就受到相應的羞辱,反觀我,為了秋水當面摔琴這類忤寧無義的小事倒是做過許多,亦不見其對我有何羞辱之舉。
無義於我,情起何處?
我不知道,亦猜不出來。
我仰視無義俊朗的容貌,最惹人注意的還是那雙充斥邪火的眼睛,像是地獄的冥火,擾人心神。此時,這邪火正燃燒著我,那股幽暗灼熱直燒得我甚感不適,毛骨悚然。待我適應了無義的注視後,方才想起秋水,不過,我不敢問。無義對我心思未明,定不可問起秋水,否則事態難測。那麼嫣鴻?對,正是他!
“嫣鴻呢?”
無義的胸腹顫抖,似是忍耐心底的笑意,半晌,方作解釋:“父皇生辰,我讓人提前送回楚京。”
“哦。”我答得隨意,內裡心思卻百轉千回。自知明人面前不說暗話,瞧無義殺人時手起刀落的果斷,既然被他看穿了,我不如老實提問。
“為何是我?”我的問題倒教無義為難,見其眼底茫然,神情懵懂,似是身墜情網而不自知。我深知,他的懵懂正是我可以利用的,否則我與秋水均會遇險,尤其是柔弱無力的秋水。
“為何是你?”無義與我對視,良久,又轉而仰視天空的浮雲,最終,道:“快到漢水了,你一定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江河。”他既然選擇迴避話題,我亦不追問。順著無義的視線,我看見了湧動奔騰的河川,洶湧澎湃的滔滔江水,氣勢之雄壯非嬌羞的嫣河可比,這就是漢水!我在心底驚歎的同時,亦被一股淡淡的熟悉感所吞沒,尋思良久,終不得果,唯有問道:“何處登船?”
無義聞言裂嘴一笑,手執馬鞭指向西方。那裡,飛揚著船舶的旗幟,巨型的船板一環扣一環聚成了一座宛如海市蜃樓般虛幻繁華的水上城鎮。
漢水鎮是一座建在水面上的城鎮,由一艘艘大型平板船合併而成,隨著滾滾的江水輕柔地擺動。瞬間,方才那股熟悉之感於腦海中形成了一幕幕的回憶。記得我還是遊魂的時候,亦曾站在漢水邊眺望這座城鎮,那時,我滿心的孤寂,總希望有個人陪我一起觀望。思及此,我的目光不自覺地在鐵騎間搜尋,試圖找到秋水柔弱的身影。除了送往楚京的嫣鴻,嫣氏一族存活下來人均可見到,桃花、嫣淳、嫣語,唯獨沒有秋水。這個事實教我心頭緊縮,全身顫抖。
“怎麼了?”無義安撫地輕拍我的脊背,溫柔得教我害怕。我搖搖頭,苦笑道:“我的琴沒了。”
這座建在水上的城鎮異常地繁華,鬧市的喧譁淹沒了船沿的浪潮,置身其中,不仔細推敲探究是無法察覺自己置身於漢水之上的。
無義摟著我策馬停在李記琴行門前,琴行的老闆親自出門迎客。
我滑出無義的懷抱,直衝入商鋪內,裡頭正坐著一名清雅華貴的白衣男子。瞧他手執精美的紫檀木製古琴,撥動琴絃,置於耳際細細傾聽,眉頭一皺,稍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