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流著眼淚,卻沒有試圖掩飾自己這一刻的狼狽。
她眼底那一絲動容,是他的機會。
桑書南說:“我說了謊。其實我也知道割腕自殺應該怎麼做。因為我曾經想過要試一試。但我沒有。”
他一字一句,說得非常慢,也非常清晰。
他們彼此對峙,就像與自己的影子對峙。
她過了許久,輕聲說:“我也沒有。”
桑書南呆望著她。她移動腳步,走回到他身邊來,坐下。
她看著他,微微地笑了。
鬱佔含著笑,說:“如果你要安慰我,至少自己不能先哭得這麼傷心。”
桑書南一愣。
回過神來,他有些窘迫,垂下眼去,伸出手背,想擦擦眼睛。
鬱佔及時抓住了他的手:“用紙巾擦。你這樣,髒東西會揉到眼睛裡去。”
她的手涼涼的,卻非常柔軟。
她的觸碰,讓他心生眷戀。
桑書南順從地接過她遞來的紙巾,擦了擦臉。
鬱佔在他身側,輕聲地說:“那天,我是時隔三年,第一次跟許老師見面。”
桑書南愣了一下。
他過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他撬開了她的心扉。
他成功了。
※
許意恆忽然出現的那一天。
餐廳的包廂裡,安靜得只能聽見他們兩人的呼吸。
許意恆說:“我要告訴你,那個時候,我說了謊。”
鬱佔覺得頭昏腦漲。
她搖了搖頭:“過去的事,不提也罷。”
許意恆不肯放過她。
“小鬱,過去的事,的確已經過去。現在,你就當我是個說傻話的瘋子,聽我說就好,好嗎?”
她無可奈何,唯有沉默地看著他。
“我說我不愛你,那是假話。我愛你,不比你愛我少。”
許意恆說完這一句,陷入沉默。
這句話說出來,耗費他大量氣力。
鬱佔垂了眼,無聲地笑起來。
曾經她那樣希望能從他口中聽見這句話。
但那些灼熱的感情,早已塵封。
告白來的太遲。她不覺激動,只覺感慨。
鬱佔笑著,輕聲地說:“我知道。”
許意恆先震驚,繼而頹然。
“小鬱,你太聰明瞭。”
她笑一笑:“我當這是誇獎了。”
鬱佔早慧。
所以對混沌笨拙的同齡男生毫無感覺,卻一意孤行地愛上許意恆。
她聰明過頭,所以知道他說的是謊話。
他當然愛她。
為什麼不?
她年輕,才華橫溢,而且那樣美。
但鬱佔最終接受了許意恆的說辭,不再糾纏。
他們彼此約定,不再互相打擾。
愛不是生活的一切。
許意恆已經結婚生子。而鬱佔始終尊重有責任心的人。
事情過去了那麼久。她都能忍下分離的劇痛,沒道理時過境遷,他還要來提陳年舊事。
他到底來幹什麼?鬱佔充滿疑慮。
許意恆顯然看出了她的心情。
他自嘲地笑笑:“你不用擔心,我不是因為後悔了而轉頭找你。”
他直率,她也受了影響,直愣愣地問了一句:“那麼,您來幹什麼?”
許意恆笑了。
他說從隨身的包中,找出一個對疊起來的白色薄本。
開啟,捋平,推到她面前。
那是一本病歷。
鬱佔閉了閉眼睛,感覺到濃濃的不祥。
她沒有伸手去翻看,只抬起眼看他,問他:“這是什麼?”
許意恆微微地笑。
笑容裡,滿是說不出的遺憾與眷戀,愛慕與憐憫。
他說:“小鬱,我來,是來同你告別。”
許意恆病了。
他活不過這一年。
※
客廳的燈光,溫柔而黯淡地照在鬱佔的臉上。
鬱佔望著桑書南,微微地笑,終於不再掩飾地露出黯然神情:“有人說,他是個膽小鬼,所以當時不敢接受我。也許這次的事,仍然會有人覺得他是個膽小鬼,所以在病魔面前,選擇自我了斷。”
桑書南望著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