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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書南這段時間的生活非常規律,晚上十一點五十開始洗漱,十二點準時上床。
他後腦勺挨著枕頭,幾乎立刻就睡過去。
凌晨四點半鐘,桑書南醒過來。
他通常都是一覺到天亮,被鬧鐘叫醒。像這樣的半夜醒轉,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
桑書南生出一種怪異感覺。
他心裡十分不安。隱隱有種感覺,似乎是有大事要發生。
桑書南翻身下床。
外頭不知什麼時候下了雨,敲在玻璃窗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這季節的臨江市,隨時都可能下起暴雨來。桑書南不以為意,徑自拉開房門,準備去洗手間一趟,再回來繼續睡。
天氣炎熱,臥室裡各自裝有小空調,客廳的空調沒有開。房門拉開,悶熱的氣流令桑書南的呼吸微微凝滯。
他意外地發現,客廳的燈,居然是亮著的。
昏黃黯淡的燈光下,周正真背對著桑書南的方向,正站在大門後的鞋櫃旁換鞋。
他已經換好一隻,被換下的拖鞋上雜亂地散落在一側。
周正真聽見動靜,回過頭看桑書南。
周正真的臉色不太好看,似乎有種凝重。
他望著桑書南,語氣還是溫和的:“吵醒你了?”
桑書南搖頭,走過去:“要出門?”
周正真點點頭,遲疑一瞬,欲言又止。
桑書南沒問更多,往客廳另一邊走,從雜物櫃裡抽出一把黑色雨傘,又走回門後,遞給周正真。
“下雨了。”
周正真接了傘,換好鞋,開門出去。
“你繼續睡。”
“嗯。”
外頭雨很大。周正真站在樓道里,撐開傘,頂著雨幕往外走。
周正真走出小區,又走了約五六分鐘,才穿過了窄路,走到大道。
深夜時分,來往車輛不多。等坐上計程車,已經是他接到那通電話的十分鐘後。
“師傅,麻煩載我去九醫院。”
周正真跟計程車司機說了目的地,就摸出手機打電話。
電話是陳嫂接的,口吻急切:“周先生!”
周正真問:“我在路上了。情況怎麼樣?”
陳嫂說:“救護車剛剛到醫院。我在辦手續,鬱小姐已經直接送到十樓的手術區了。周先生,你還有多久來?”
周正真心裡也非常焦慮,面上去還不得不保持鎮定模樣:“我馬上到。麻煩你,陳嫂。”
周正真趕到九醫院,跟陳嫂會合。
兩人在手術室外的家屬等候區坐著等。
陳嫂絮絮叨叨:“夏先生去世以後,鬱小姐一直心情都不太好。真是不幸,年紀輕輕的。這次又出了這樣的事……”
說到這裡,陳嫂的眼圈紅了,低頭悄悄拭了一把眼角溢位的淚。
周正真心裡也非常不好受。
他不能像陳嫂這樣肆意地表達情緒,只沉著臉呆坐在塑膠椅子上,心頭茫然地想,以後,她要怎麼辦呢?
腦子裡浮現出鬱佔那張極端漂亮的臉蛋。
周正真閉了閉眼。
正茫然間,有醫生從手術室裡出來。
周正真和陳嫂同時站起身來。
醫生手裡端著一個似是不鏽鋼材質的小盆。
小盆在燈下泛著冷光,令人心底生寒。
裡頭一堆紅白相間的東西,隱約間,竟似冒著熱氣和腥氣。
醫生帶著口罩,看不清表情。
只聽見她說:“這是流下來的,你們看看。”
周正真明白那是什麼,探頭看一眼,竟生出一股嘔吐的衝。動。
他即刻轉開腦袋。
陳嫂在側,一臉悲憫,搖著頭不說話。
六點鐘,鬧鐘準點響起。
也許是因為半夜折騰過一次的緣故,桑書南覺得今天自己的眼皮格外沉重,像是睜不開似的。
但他必須起床。
鬧鐘響了兩秒後,桑書南掀開薄被,翻身起來。
房子裡空空蕩蕩,周正真並沒有回家。
桑書南下意識地找到手機,看到周正真半小時前發來的資訊。
“書南,我有點事趕不回,你自己去上學。記得買早飯吃。”
桑書南站在窗邊,迎著早上的日光按手機,給周正真回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