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公,拉遠了兩人的距離,表示著朝廷政事,沒有情面可講,可不是既讓人覺得不近情理,但身在官場,卻又不能不佩服其在語言上拿捏的恰到好處嗎?
趙石搖了搖頭,他在京中呆的時間夠久了,對這樣的談話節奏也適應了不少。要是擱在當年。怕是又要掄起大刀。蠻橫的砍上一圈,直到自己認為主導了話題為止。
但現在,他的回答就巧妙含蓄的多了,“種將軍主事,我很難插手。”
張世傑沉默了下來,趙石也不著急,自斟自飲,還擺手示意。讓三個護衛離的遠些,之後的話題,很可能是不能入旁人之耳了。
張世傑琢磨來琢磨去,也隱約明白了趙石所指為何,所謂的不好插手,不是說他不贊同,或者真的插不進手去,而是值不值得,或者是願不願意的問題。
這也許就是文武之爭的延續,身為大將軍的趙石。自然不好為文臣的利益說話。
當然,這就是個主客的問題了。以地位而論,自然是趙石為主,他張世傑只能為輔了,趙石要做的事情,張世傑不管願不願意,都要做出一個表態。
而張世傑的意願,趙石卻可以視情況而定。
說起來複雜,其實就是地位高低而已。
張世傑很快就明白了這一點,那麼進一步而論,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值不值得為此事說話呢。
張世傑沮喪的發現,如果換成他自己處在趙石這個位置上,不但不好開口,而且還的極力促成才行,因為此事附和樞密院,兵部,乃至軍中將領的利益。
明白了這些,張世傑心裡有些發堵,滿肚子的大義微言,但只要看著穩穩坐在那裡,一臉的沉凝的表弟,就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了。
這位如今權勢滔天的表弟,可從來沒講聖賢道理放在心上過,這個他最清楚不過,想要打動其人,甚至比說動皇帝陛下更要艱難。
而之後,他琢磨的就是後果了,後果波及太廣,在短時間內也沒個確切的大概,不過他明白,如果種燧促成此事,樞密院將權重於軍中,唐末故事,很可能在不久之後重演。
輕言廢立,不成則起兵反亂等等等等弊端,在他心中流淌而過。
想到此處,張世傑不由煩躁的站起身來,在屋子中轉悠了幾圈,最終澀聲問道:“那陛下的意思呢?”
趙石有點不高興了,眼睛眯了眯,沉聲道:“大哥,這不是大理寺,來,坐下說話。”
張世傑身子挺了挺,想要發火兒,但在那雙滿是壓迫感,也越來越是銳利的眸子的注視下,他還是吐出一口悶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胸膛起伏,有太多的話想說,卻又覺得說出來也是無用,那種憋屈的感覺,實在無法用言語來描述。
實際上,趙石已經算是客氣的了,如今沒什麼人敢像審犯人一樣跟他說話了,換了旁人如此,他說話絕對不會如此“委婉”。
“大哥關心則亂,陛下的意思很清楚,不是嗎?”
趙石的話讓張世傑驚了驚,隨即他就明白了過來,但他隨即就輕輕一拍桌案,“陛下畢竟還沒有點頭,此事世傑必當阻之,還請國公見諒。”
趙石沒有惱怒,反而哈哈一笑,彷彿之前的那點不滿根本不存在一般。
“我知道,御史有進言勸諫之責,什麼見諒不見諒的就不用提了,各盡其職而已,不損私誼。”
張世傑眉頭輕揚,他還真不曉得,這位表弟會如此豁達,不過這也正是他最欣賞的品性,不由讚了一句,“各盡其職,不損私誼,國公說的好,世傑借花獻佛,敬你一杯。”
趙石笑著跟他喝了一杯,這次他算是言行如一,確實不會計較,晉國公府門下,文武相雜,磕磕碰碰總是難免。
他不可能一水的去和稀泥,就像張世傑說的這件事。
他既然不欲插手,也就不可能再壓著張世傑低頭,他也沒那個閒心去當什麼和事老,政見之爭,涉及到的除了利益之外,還有各人的朝堂大略,這個和事老他也做不來。
再者說了,和平常的政爭也不太一樣,他沒必要上趕著去攙和,他自己的立場已經註定,想來張世傑也明白這一點。
氣氛猛然間就緩和了下來,張世傑抿著酒,雖然還是心事重重,但嘴上說的話已經開始刻意的轉開了話題。
“姨娘那裡可還安好。這些時日太過忙碌。沒去給她老人家請安問好。這一去,就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回京了,唉,只能遙祝她老人家身體安康了。”
“放心吧,老人家有了孫兒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