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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到這般地步!被太平軍俘虜的那半天,他親眼看到長毛軍容整齊,戰鬥力強,軍中亦不乏人才,尤其是那晚要他謄抄的告示,以民族大義鼓動漢人起來光復國土一節,更是甚合漢人之心。看來洪楊非等閒之輩。莫非天心真的已厭倦愛新覺羅氏,要改朝換代了嗎?自己受皇恩深重,理應匡扶皇室,但天心既厭,人力豈能改變得了!大廈將傾,一木難支。皇上的江山,能保得住嗎?

想到這些,曾國藩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不料欲效武鄉、鄴侯竟不能!”他決定不受命,至少暫不受命。曾國藩不再想了。他從床上起來,攤開紙,要給皇上寫一份“懇請在籍終制折”。

經過三四天的反覆修改、潤色、謄抄,奏摺已出來了。正擬派人送往長沙,呈請張亮基代奏,荊七進來稟報:“湘陰郭翰林來訪。”

又是幾年沒見面了,曾國藩與郭嵩燾兩位至交老友相見後分外親熱。郭嵩燾以晚輩身份,向停厝在腰裡新屋的江氏老太太靈柩跪拜行禮,又拜謁老太爺曾麟書,並與曾國藩的四個弟弟一一見面。

郭嵩燾對曾國藩說:“我來荷葉塘,一來向伯母大人致哀,二來向仁兄恭賀。”

曾國藩驚道:“我有何事可恭賀?”

嵩燾笑道:“聽說仁兄即將赴省垣高就,總辦全省團練事務。三湘士人,識與不識,莫不欣欣然,鹹謂湖南之事可為,期望仁兄慨然展郭、李之大才,一施素日澄清天下之抱負,撫境安民,撥亂反正。此等大好事,嵩燾能不恭賀?”

曾國藩聽了這幾句話,心中興奮,臉上卻毫無表情,說:“筠仙謬聽傳聞。張中丞雖來信相邀,皇上近日也有諭旨,但國藩身已不祥,何能擔此重任?張中丞那裡早有信婉謝,皇上諭旨,我亦不能接受。”

說著,從櫃子裡拿出兩封信函來遞給郭嵩燾。郭嵩燾看時,一封是轉錄兵部火票遞來的上諭,一封是曾國藩剛謄正的奏摺。摺子的第一句寫著:“臣懇請在籍終制,不能受命,仰祈聖鑑事。”郭嵩燾不再看下去,扔在一邊,嘆息道:“哎!可惜張中丞、左季高、江岷樵都看錯了人。我郭嵩燾這二十年來自認與你最相知,看來也靠不住。‘猶當下同郭與李,手提兩京還天子’,原來只是文人的詩句,並不是志士的心願。”

曾國藩是個最要強的人,郭嵩燾這幾句挖苦話,說得他臉一陣陣發熱,極不好意思。

“筠仙,你也不理解我?我是熱孝在身啦!哪有母死未葬,就出山辦事的道理?”

郭嵩燾並不理睬他的表白,繼續以自言自語的口氣說:“只有一人沒有說錯。”

“誰?”曾國藩脫口而出。

“湖南水陸提督鮑起豹。他說,曾國藩乃一介文弱書生,他有何本事辦團練,別看他平日氣壯如牛,到頭來一定膽小如鼠。”

曾國藩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他知道郭嵩燾在有意激將,反而臉不熱了,平靜地笑道:“好個乖巧的郭老大,我又不是周公瑾,幾句話就可以激得了的。”

郭嵩燾正色道:“誰要激你?我只是為你可惜。你辜負了桑梓的厚望,更可惜的是,你使恭王、肅學士、鏡海先生得了個不知人的惡名。”

曾國藩心裡一驚,鏡海先生向皇上密薦事,已從他的來信中得知,至於恭王、肅順的保薦,卻一點也不知。

“筠仙,此話怎講?”

“你看看這封信吧!”

郭嵩燾從袖口裡掏出周壽昌給左宗棠的那封信來。曾國藩忙一手接過,細細地看著。

周壽昌的信中講,自唐鑑密薦後,皇上一直在考慮起用曾國藩,但未最後拿定主意。為此事,皇上分別召見恭親王奕訢和內閣學士肅順。二人都竭力主張起用漢人來平洪楊。恭王說曾國藩是先帝破格超擢的年輕有為人才,是林則徐、陶澍一類的人物,要皇上實心依畀,予以重用。肅順更明確提出,當前兩湖動亂,請飭曾國藩在原籍主辦團練,效嘉慶爺平川楚白蓮教的成法,給曾國藩方便行事的權力。如此,則洪楊可早日剪滅,國家可早得平安。皇上欣然接受,並誇恭王、肅順見識卓越,老成謀國。

曾國藩看完信,心情異常激動。自從陳敷來過以後,曾府表面上雖仍處大喪之中,內裡則充滿著融融喜氣。國荃請了附近十多個風水先生去看那塊凹地,無人不稱讚這是塊絕好的地,因而更加相信陳敷的話。加之又來了上諭,兄弟們都鼓勵大哥晉省辦團練。國華說:“李賀說得好:‘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五等之爵從來靠沙場獵取,幾曾見過以文章封侯的?”

國荃說:“嘉慶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