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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這種曖昧的情感直到真相迸發,尾巴長成,才恍然覺悟,原來,自己竟也是一條人魚。

我覺得,這像是曼娟老師所給出的一則溫柔暗示。暗示著我們每個人的樣子:我們總是在生活中,企圖貼近最真實的自己,卻又某種程度地避開自己。明知道自己的缺陷,或者有塊隱地一旦踏入,就會引起自己的嫌棄,可是卻又視而不見,任由心中的那個陰暗角落腐敗潰爛。我們說要愛自己,卻又在不同的場合否定自己。不管是身份地位的否定,對過往情感這些心理部分的否定,甚至是對長相、打扮、服飾這些外表部分的否定。就像很多患病的人,往往最後過不了的,正是自己那關,無法清晰地接納自己的身體,甚至怨恨埋怨,自己將自己推向絕路。或者又像那些終日對社會抱怨,以不得志為理由沉迷墮落的人,總是用一次一次的麻醉,來安慰本身……

這樣的人,終究是無法看到自己的本身。

阿逸的蛻變,是一種自我認同的過程。在一種不被社會所接受,在社會認定範圍內已經是不幸福的阿逸,只有發現自己的身份,發現自己的不完美只要自己認同,同樣也可以變成完美,他就真的成為一條幸福的人魚。

不管社會的評判標準為何,只要認識自己,從本質上接受自己,就能找到幸福,或許,這就是這個故事教會我的吧!

【釋放與迴歸】

〈不太遠的遠方〉從一開始就顛覆了我的想象。

我沒想過,原來一隻公狐狸,也可以愛上一個男生。在印象之中,妖物多是妖媚的女性(如前面的羽衣娘,或是粉紅豬),或是賢淑持家的女性(如女螺),又或者是隱秘如謎(如虹精),總之,很難想象一個妖物竟動了如此大的情感,還揹負同性情誼。狐狸精阿紫不再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相反地,在愛情的國度中,他節節敗退,甚至逃跑躲避。阿紫的形象,宛如一個細膩的男生。或者是為了報答清泉母親的餵養之恩,阿紫來到清泉的身邊,卻也逼出清泉身體裡的本質。可是,阿紫卻不像別的妖物那樣,在情慾過後,就那麼淡淡地經過人的生命。他像一個人,以全副身心投入與清泉的愛情裡,想走走不了,想逃逃不掉。

或許可以做這樣猜測。曼娟老師把這一篇放在最後,是在經歷了各種情慾、悲歡的糾纏後,賦予一種簡單而自然的迴歸。這可以從文中用不同的字型寫的長短句看出來:

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遠方。

遠方在哪裡?我可以去嗎?(P219)

你從哪裡來?

我來自遠方。

遠方有多遠?

遠到你已經不記得我了。(P227)

你是我的遠方。

我不是。

我希望你是。無法觸控,難以企及,充滿誘惑。(P234)

帶我去遠方。

遠方其實不太遠。(P240)

從初初的探問,到後來的猶豫,變成心碎的拒絕,再到擁抱的迴歸,這些以「遠方」為主題詞的長短句,揭示出慾望的釋放與心靈的迴歸這個主題。

阿紫從某種程度代表了「人們的慾望」(P241),也代表了內心的秘密。當清泉懷抱著對死去母親的依戀,他的內心折射出企圖被溫暖的渴望。阿紫的到來,宛如黑夜中的一雙手,帶領著他走過幽暗的童年。小狐狸的出現是一條橋樑,讓渴求被擁抱被關懷的清泉有了切實的感覺,而瀑布下的慾望交流,則讓他體會到身體所賦予的實在感。一層一層的釋放,一定會呈現一個被壓抑的秘密。所以,當清泉面臨發現自己愛著男生的這個事實時,他伸手推開了阿紫。

於是,阿紫去了「遠方」。「遠方」,就是在你面前,卻不能和你擁抱接吻,甚至不能釋放簡單而純粹的情感。「遠方」,也是一塊嚮往的淨土,在那裡的,人可以以最自然的方式生活。只有釋放情感,迴歸本心,才不會再讓清泉看見教堂內悲傷的母親的幻覺,而只是看到美好的擁抱。

阿紫帶領清泉釋放的,不僅是身體的慾望,更有心靈的慾望。清泉與阿紫的對話,漸漸將「遠方」這個主題清晰化。

去「遠方」,其實是一種迴歸。將被異化的人漸漸拉回到本質的人,不再為規條化的規則所束縛,輕鬆地生活,這便是去遠方。

去那個同穿一件狐皮大氅,看著雪紛紛落下的美好「遠方」,還是要靠自己……

【照妖鏡】

寫到這裡,漸漸覺得,妖物不再是這本小說集的主題。我們看見的那些妖物,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