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頭痛哭起來,他們想起死去的親人,想起曾經並肩作戰的兄弟們,家鄉的麥子也許已經熟了,而那些遠征的戰士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蕭渡唸完了祭文,聽著耳邊傳來的嗚咽聲,不禁也是悲從中來,猛地咳嗽幾聲。他轉過身,看著城樓下臉上寫滿了傷痛與憤怒的人群,胸口處熱流激盪,抽出腰間佩刀高高舉起,運足力氣朗聲道:“蕭渡今日在此立誓,在我有生之年,絕不讓夷族再踏中原,絕不讓同胞再受戰火,絕不讓這山河再遭塗炭!”他雙目赤紅,臉上卻閃動著異樣的光芒,然後刀光一閃砍下自己的一截烏髮,撒在了祭臺之下,以此宣告完成這誓言的決心。在場的百姓將士們無不為這一幕而感到震撼,不少人在雨中跪下,高聲呼喝著、吶喊著,不知道是誰起頭,蕭家軍中開始唱起一首軍歌: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與義兮衝鬥牛;
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
干犯軍法兮身不自由;
號令明兮賞罰信;
赴水火兮敢遲留?
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
殺盡蠻賊兮覓個封侯!
激昂的歌聲震徹天際,在平渡關內外迴盪著。一曲唱畢,幾乎所有人都是淚流滿面。一名副將走到蕭渡身後,為他遞上祭酒,蕭渡掩住內心的激盪,將酒盞高高揚起,分三次灑在了棺木前面,在心中默唸著:走好,文謙。走好,所有為大穆而戰的兄弟們。
祭禮結束後,蕭渡親自扶棺將駱淵的屍體送到山旁安葬,這裡已經葬下了許多在此役中犧牲的兵士,然後他們和百姓一起豎起一座石碑,蕭渡抽刀在石碑上親自刻下“忠義碑”幾個字,然後直直盯著這幾個字,臉上露出愧疚的表情。終於,一名副將走上前去勸道:“侯爺還先回吧,雨這麼大,身子要緊。”蕭渡擺了擺手,澀然道:“我再陪陪他們。”然後他和所有人一起在碑前默立許久,才終於被親衛送回了郡守府。
元夕今日一直呆在房裡,並沒有參加祭禮。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懦弱,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平靜地面對小夫子的離去。所以她選擇了逃避,有些事只需放在心裡就夠了,她相信他一定會明白。
蕭渡換了身衣服推門走入,看見元夕正坐在桌案前,十分認真地寫著什麼。元夕轉頭看見蕭渡,眼神中有什麼閃了閃,卻並沒有開口詢問。蕭渡也不去想觸碰她內心的傷痛,走到她身後柔聲問道:“在寫什麼?”
元夕沒有回答,只放下筆將他的腰輕輕環住,道:“阿渡,那個孩子的親人都死了,我想了幾天,要不然收養他好不好。”
蕭渡知道她說得是駱淵救下的那個男孩柱子,於是摸著她的發頂,點了點頭道:“你做主就好。”元夕終於露出了這幾天來的第一個微笑,她坐下將面前的書攤開,蕭渡這才發現上面竟寫著許多註釋和心得,密密麻麻全是元夕的字跡。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過來,喉頭彷彿被什麼哽住,道:“你是想……”
元夕點了點頭,輕輕摸著手上的書頁道:“我從京城出來得太急,沒法把小夫子給我的那些書帶出來。我一直很自責,那本來應該是他能留下得最後東西。後來我想,既然那些書沒有了,不如我替他寫下去,以後等那孩子長大了,我們就把這些書給他,他總會知道,那個拼了性命將他救下的人,曾是一個多麼溫暖而特別的人。”
蕭渡的眼眶又有些發熱,將她攬在懷中,柔聲道:“好,我陪你一起。”
元夕將頭靠在他胸口,聲音低得發顫,“阿渡,他真得不會回來了,是嗎?”
蕭渡輕輕按住她的後腦,努力壓下內心的悲痛:是啊,再也見不到了,那個永遠光風霽月的謙謙君子,那始終不滅的赤子之心。
時至初冬,大穆軍與黑騎軍嶺處多次交戰,蕭渡帶領著士氣如虹的蕭家軍如一柄鋼刀直插入敵軍之中,殺得黑騎軍數次躲進山中,兩位首領也是一蹶不振,再也沒發動過有力的反攻。而平渡關內糧草被燒,從京中送補給的速度卻越來越慢,蕭家軍不得不開始削減三餐,以應對即將到來的嚴冬。百姓們見狀紛紛拿出自己僅有的食物,助蕭家軍們度過難關。
這一日蕭渡從戰場上回來,遠遠便聽見孩童嬉鬧的聲音,發現元夕正和柱子在門前玩著彈弓,他第一次看見這個一直將自己藏在黑暗處發呆的孩子,終於能在陽光下燦爛微笑。彷彿飽受摧殘的幼苗終於能破土重生,蕭渡覺得心中的陰霾淡了許多,於是笑著走了過去。元夕一見他歸來,也顧不得還有外人在場,驚喜地撲上去將他抱住,而身旁的婢女也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