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林搖搖頭。
楊帆說,這不得了,我肯定她什麼也沒說。
楊樹林拉起楊帆的手就往家走。
走出很遠,楊帆問楊樹林,咱們這是幹什麼去。
楊樹林說,回家。
楊帆說,那你忘騎腳踏車了。
楊樹林恍然大悟:啊嘔!
楊帆笑著說,爸,你也可以去給唐老鴨配音了。
回到家,楊樹林坐在窗前,不無感慨地對楊帆說,兒子,被你說中了,小沈老師這陣風真的刮跑了。
楊帆當時正在看《鼴鼠的故事》,不知道楊樹林的話是什麼意思,怕楊樹林沒完沒了地說下去打擾自己看電視,就說,沒準兒什麼時候又刮回來了。
這句話說得楊樹林很舒服,他詫異地看了一眼坐在電視機前笑得前仰後合的楊帆,對這樣一句話居然出自一個幼小的孩子之口,感到驚詫。
小沈老師買的蛋糕還沒有吃完,楊樹林用手從上面扣了一塊,擱到嘴裡,發現酸了。
這股酸酸的滋味在楊樹林全身蔓延開,他心裡想著,剛剛有了戀愛的感覺,現在又失去了,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失戀。
接下來的日子裡,楊樹林感覺心裡空了一塊,每天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沒辦完,但那件事情卻沒有讓他再辦下去的機會了,為此,他寢食難安。好在還有楊帆,讓楊樹林覺得生活依然能夠比較美好地繼續下去。
第五章
一九八六年一月十七日,鄧小平同志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上明確指出:抓精神文明建設,抓黨風、社會主義風氣好轉,必須狠狠地抓,一天不放鬆地抓,從具體事件抓起。
很快,楊帆就結束了幼兒園生活。每次接送楊帆,楊樹林都會想到小沈老師,想到她的一顰一笑,想到她的善良賢惠,想到她身上友誼牌雪花膏的味道,想到她還未婚,想到自己曾經距離和她湊合到一起僅幾步之遙,一想到這裡,便心情惆悵。現在小沈老師的位置,被一個比楊樹林實際年齡大十多歲但看上去大二十多歲的女人所取代,楊帆每次都管那個人叫奶奶。時過境沒遷,物是人卻非,每次邁進幼兒園的大門,都是對楊樹林的折磨,他覺得十分有必要停止這種折磨,提前讓楊帆從幼兒園畢業,這個想法讓他輕鬆了許多。但是,楊樹林還得再折磨自己一次——回去給楊帆辦退幼手續。
園長問楊樹林退幼後楊帆怎麼辦,楊樹林十分肯定地說,我幫助他在家自學成才。園長說,那好吧,既然離意已定,不便挽留,然後略帶傷感地給楊帆辦理了手續。
楊帆跟隨著他的被褥回到家裡,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生活發生了改變。當晚九點一過,楊帆就說,爸,我該睡覺了,明天還得上幼兒園呢。
楊樹林說,今天可以晚睡一會,明天不用去了,你已經從那裡畢業了。
楊帆說,什麼叫畢業。
楊樹林說,就是完事兒的意思,你可以開始新生活了。
楊帆說,那我的新生活是什麼。
楊樹林說,在家。
楊帆說,誰陪我玩,你?
楊樹林說,不,爸爸要上班。
楊帆說,那就我一人兒?
楊樹林說,目前是這樣。
楊帆說,我害怕。
楊樹林說,我會把你鎖在家裡的,壞人進不來。
楊帆說,我一個人玩沒意思。
楊樹林從包裡拿出一個模型玩具,說,你可以玩它。
第二天,楊樹林吃過早飯,給楊帆衝了一杯麥乳精,又在桌上擺了一袋肉鬆,讓楊帆渴了餓了可以吃喝,又把尿盆放到屋裡,說,拉屎撒尿就用這個。然後檢查了煤氣、用電器,確保萬無一失後,摸著楊帆的腦袋說,爸爸要走了。
楊帆在床上鼓搗著玩具模型,說,爸爸再見。
楊樹林拿著鎖走到門外,又拿了一塊三合板進來:拉完屎別忘了把板蓋上。
楊帆說,知道,我不會燻自己的。
楊樹林關上門,正要鎖,又進去囑咐了一句:也不能忘了擦屁股。
楊帆說,知道,我不會讓自己難受的。
楊樹林鎖上了門,剛要走,又開啟,進去撓撓腦袋,說,我忘了我要說什麼了。
楊帆說,你別忘了上班快遲到了。
楊樹林說,哦,想起來了,中午我回來給你做飯,想吃什麼,雞蛋西紅柿怎麼樣。
楊帆說,不想吃雞蛋西紅柿。
楊樹林說,那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