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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彩雲終於忍不住了,她說,你別不聲不響,和我說說話。楊樹林說,說什麼。薛彩雲說,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楊樹林說,今天賣了多少斤蘿蔔。薛彩雲說二十五斤。楊樹林又問,土豆呢。薛彩雲說,十七斤。楊樹林再問,那大蔥呢。薛彩雲說,八斤。楊樹林說,哦,原來人們愛吃蘿蔔,不愛吃大蔥,我也不愛吃蔥。說完,就不行了。薛彩雲想,不愛吃蔥還這樣,吃了蔥得什麼樣。
薛彩雲說,你就不想和我說些別的。楊樹林思考了片刻,摸著薛彩雲的臉說,明天早上你想吃什麼。
一天,薛彩雲翻看日曆,發現最近幾天都被她畫了紅色圓圈,往常該來的事情沒有如期而至,等了幾天,仍不見蹤影,便得出結論,楊樹林撒下的種子在她的身體裡生根發芽了。
當晚吃過飯,看了一集電視劇《大西洋底來的人》後,楊樹林提議洗洗睡吧。薛彩雲沒動彈,楊樹林問怎麼了,薛彩雲說,我跟你說個事兒。又是菜站的那點事兒吧,上床再說,楊樹林開始換脫鞋。薛彩雲搖搖頭:必須現在說。好吧,楊樹林打來洗腳水,把兩隻43號的大腳泡進盆裡:什麼事兒,說吧。
我懷孕了,薛彩雲說。
楊樹林毫無準備,難以置信:什麼。
薛彩雲重複了一遍:我懷孕了。
楊樹林腦子仍沒轉過來:你懷孕了?
薛彩雲說了第三遍:對,我懷孕了。
楊樹林忘了擦腳,一雙水淋淋的腳伸進拖鞋裡:太好了,明天先去醫院檢查,然後把這件事告訴你爸,他一定高興。
薛彩雲嚴肅地說,可是我還沒有做好當母親的準備,本來結婚就很倉促,現在又有了孩子,我還沒明白過來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兒,就都發生了。
楊樹林說,這有什麼不好嗎,時間就是金錢,時間就是生命,別人需要花費幾年時間才能完成的偉業,我們這麼快就有了眉目,你該高興才對,睡吧,別多想了。
躺在床上,楊樹林正準備同往常一樣,繼續播種,但想到已經栽下,便放棄了,他對薛彩雲說,現在它正嬌嫩,經不起風吹雨打,我們要給它創造風和日麗的氣候,好好睡覺吧。
關燈前,楊樹林又若有所思地說,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穫,這話一點兒不假。
這一夜薛彩雲想了很多,最後也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
第二天,楊樹林請了半天假,陪薛彩雲去醫院檢查。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薛彩雲,告訴她走路慢些,不要著急,別顛壞肚子裡的孩子。薛彩雲笑了:哪兒至於,現在孩子也就一個汆丸子那麼大。楊樹林也笑了:再長長就該有四喜丸子那麼大了。
他們去了楊芳所在的醫院檢查。楊芳是楊樹林的五妹,在楊家排行老么,現任婦產科護士。
檢查結果相當令人滿意,診斷書上寫著:胎兒已在該著床的地方待下了,請家長同志放心!然後大夫根據胎兒大小及各項檢測報告,勘查出薛彩雲懷孕的天數,楊樹林倒退一算,正好是新婚之夜種下的。
大夫檢查的時候,楊芳始終在一旁看著,極力配合,這是楊樹林特意叮囑的,有熟人在現場才放心。
楊樹林問大夫,接下來做什麼,該如何照顧產婦。大夫說目前還不要緊,只需避免劇烈運動,抽空兒給孩子做幾件小衣服,尿布可以準備了,去書店買本育兒的書看,學習如何在適當時候進行胎教。楊樹林拿出紙筆,一一記錄。
離開醫院的時候,楊樹林對楊芳說,你嫂子第一次生孩子,心裡沒底兒,沒事兒的時候你多去家裡做做她思想工作。楊芳說,嫂子,生孩子並不可怕,只要你對這個過程足夠了解,克服心理障礙,生孩子就很容易,有的十分鐘都用不了,跟上趟廁所似的,這方面以後咱倆多溝通。
楊樹林和薛彩雲去了另一家醫院,將此事告知躺在病床上的薛彩雲父親,老頭意味深長地拉著楊樹林的手說,初戰告捷,可喜可賀,更艱難的戰鬥還在後面,一定要堅持到底,爭取最後的全面勝利。
這天下班,楊樹林騎車來到新華書店,鎖了車直奔醫學專櫃,在售貨員的推薦下,買了一本厚厚的《科學胎教寶典》回了家。晚上,他如同第一次看手抄本那樣,興奮地抱著書上了床,拿了一支筆圈圈點點,在知識的海洋中暢遊到天明,有時還不由自主地念出聲來,吵醒薛彩雲好幾次。
第二天薛彩雲下了班,見楊樹林正在院口釘報箱,嘴裡叼著釘子。
薛彩雲問:釘它幹嘛。
楊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