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的紋路,家奶每次都會悄悄拿去給舅舅做藥去了,不讓我聲張。
我的舅舅叫蕭印,畢業於北京某醫科大學中醫專業,畢業後在當地的一家中醫院看門診,在那個年代,這可是龍眸鎮的大事。舅舅後來回來就沒走了,在鎮上開個小醫館,這又引起了小鎮的轟動,至於為何放棄美好的前程迴歸鄉里,這是有原因的。至於是何原因,這也正是我很想知道的,可是每每問起原因,家奶就一臉痛惜,似有難言之隱,我也就不忍再問下去了。
要問我最喜歡誰,毋庸置疑,肯定是家奶,那排名第二是誰呢,就是舅舅,如果爸媽知道他們在自己女兒心裡的排名,吃醋之餘肯定也是理解萬分的,沒辦法,孩子的心很大,但世界很小,等到長大了,世界變大了,但心卻變小了。我的心可以裝得下很多人,比如幼兒園門口賣糖葫蘆的老爺爺,和我一起玩耍的小夥伴,給我摘過桃子的孫大娘,甚至有逢年過節在我家門口敲鑼唱歌要錢的乞討者,我都記得他們,可是,我真正生活的世界卻只有家人,真正能上心的也只有整天在我世界裡晃悠的,給我樹立價值觀的,陪我看這是世間冷暖的,給我講妙趣橫生的人生故事的,除了家奶,舅舅就是我的另一個天。
在我看來,舅舅人生的唯一遺憾就是沒有孩子,結婚許多年舅媽也不曾有小寶寶的訊息。舅舅沒有孩子,對我自然是百般疼愛,把對外甥女的愛和對不能給出的孩子的愛,全都傾注在我的身上,他最喜歡把我駝在肩膀上,帶我去摘桑果,李子,杏子,還有帶我越過茫茫人海去看龍燈。夏天的早晨,他去田間轉上一圈,回來時,我躺著的床頭櫃上就多了很多覆盆子,冬天的外面,白雪皚皚,他步行十幾裡,扒開厚厚的雪層,去挖被深埋在地下的草藥,路過煎餅小攤的時候,總要買上一兩個,回來時敲開家奶家的門,從懷裡掏出還是熱乎乎的煎餅,那一刻我抱著胖嘟嘟的煎餅,透白的臉上就會沁出了一絲紅潤,笑得格外幸福。
我一直不知道家裡隱瞞的舅舅的事情,只知道舅舅舅媽多年無所出,直到那一次,我親眼看見了,才知道舅舅這麼多年來一直在遭受著什麼樣的非人折磨。
那天我放學回家,沒見著家奶,便去舅舅的醫館看看,舅舅家離家奶家也就百來米,診所在村子通往土公路的路邊,離家奶家也不遠。那天太陽還在天上,醫館就關門了,這種情況,我是知道的,每個星期總有一兩天舅舅的醫館是突然關門的,家奶告訴我,舅舅要去外面採藥,醫館只有舅舅一個醫生,開不了門,我也就沒多想,這次看來舅舅又去採藥了。於是我轉身去了舅舅家。前院靜悄悄的,大門是掩著的,我懷疑沒有人在家,那家奶會在哪裡呢,該不會在河那邊的菜園裡吧,我癟癟嘴,白跑了一趟。可剛打算走的時候,裡面傳來了微微的呻吟聲,還有隱隱的小黑的叫喚聲。
她推開門,看到了這輩子第一個讓我心痛的事。我的舅舅,對我百般呵護的舅舅,人前人後不落閒話的舅舅,那個高高在上受人崇敬的舅舅正無助地躺在地上,滿身抽搐,嘴裡還唸唸有詞,舅媽和家奶一個人抱著他的頭,一個人按住他的腳,看到突然進來的我,頓時不知所措。這時,抽搐中的舅舅似乎感覺到有人進來了,看了我一眼,我嚇得一個哆嗦就無法動彈了,那眼神如黑暗中的一把利劍直刺向我,我頓時渾身一陣冰冷,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之後很長時間那種感受都刻在腦海,想起來還叫人發寒。
家奶大喝一聲:“璇子,你出去!”
我本來就覺得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一顆高掛的閃亮之星隕落了,再被平時溫和的家奶這樣一喝斥,頓時哭了,“舅舅怎麼了,家奶,舅舅是不是生病了?”
家奶給舅媽使了個眼神,放開了緊按住的舅舅的腳,站起來就把我往外拖,我愈加認為舅舅快死了,哭聲愈大,“舅舅舅舅!嗚~”
“媽,別嚇著孩子!”舅媽也趕過來勸說。
家奶還是拖我,“不行,我不能讓璇子和這個世界有一點接觸!”
“額……額……”舅舅的呻吟聲再次傳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唱起來。
“媽!他快受不了了!你還管別的!”舅媽又跑回去壓著舅舅。
家奶沒辦法,只好放開我,進了裡屋,“喵嗚~”出來的時候,她懷裡抱著一團黑色,我擦了擦淚水模糊的眼睛,認出了那團黑色,小黑,家奶家的貓!
只見舅媽從桌子上拿起一把鋥亮的刀衝過去,似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小黑溫順的躺在家奶懷裡,舅媽撈起它的尾巴,一刀割下去,“喵~~嗚~~”綿長的吼叫聲頓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