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內侍用手一指:“要不,你就把那個杯子送給我吧。”
太平順著看去,那是一個她自己做的簡單馬克杯,上面的圖也是自己畫的Q版小人像,一個編著長辮子的大頭小人蜷縮在軟榻上昏昏欲睡,鼻子邊還吹著泡泡,正是她自己。饒是太平臉皮不薄,也有點不太好意思:“這個不好看,我換一個別的給你。”
“我就想要這個。”小內侍大眼睛眨巴眨巴看著太平,太平只得無奈點頭。小內侍滿懷欣喜地去抱她的杯子,看他四處張望找裝的東西,太平把琉璃佛像拎出來,將裝佛像的錦盒無言地推給他。
小內侍將杯子小心地裝進盒子裡,抬頭對太平嫣然一笑:“世女是一個溫柔的人呢。”
溫柔?太平苦笑,無語。
她上輩子當正宗女人都沒聽到過這樣的讚美。心中慈悲才能真正的溫柔,她從不懂溫柔。
看著坐她對面摸著錦盒時不時傻笑一下的男孩,太平心中幽然一嘆,這男孩,竟二十歲了呢,二十歲的男人還純良如斯,在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面前如此羞怯天真,在她前世,這是非常難以想象的事情。
她總是看著這個地方彆扭,其實真正彆扭著的人是她,不正常的人也是她,這些男孩子並沒有做錯什麼,他們才是正常的。
他們覺得她好,不過是她潛意識裡把這裡的男人當成了自己的同類,從不敢如尋常女子一般輕賤看他們,她在現代時常為社會上對女子的歧視不平,又怎能輕賤他們?
這裡的男子不就是中國古代的女子嗎?他們生養後代照拂家庭,從母從妻從女,一輩子為他人而活,要順從要溫柔要得體要大方要賢惠要美麗要優雅,他們所學一切都是為了讓人寵愛善待。
他們從來不知道人可以自己寵自己,他們的一生寄託都在女人身上,但這不是他們的過錯。
他們如菟絲,嬌柔脆弱,必須有人來為他們擋風雨,這不是他們的過錯。
他們如藤蘿,痴纏凝望,必須攀附著大樹才能活下來,這不是他們的過錯。
他沒有做錯什麼,什麼都沒錯,嬌柔美麗單純天真善良,這是何等美好的靈魂……
這般自以為偷偷地戀慕她,不是他的過錯。
太平輕輕眨了下眼:“小採,我有點東西,你替我帶給皇上,可好?”
小內侍笑著點頭:“好。”
太平轉身從架子上拿下一個細長的盒子遞給姬採寧,姬採寧小心地接過來,和裝杯子的錦盒放在一塊。
長安撩開棉簾進來,看到小內侍絲毫不驚訝,躬身一禮,再轉身問太平:“小姐,已經未時三刻了,擺飯嗎?”
太平卻看著她身上問:“外面下雪了?”
長安笑道:“是啊,好大的雪呢,下了不到半個時辰,已經是蓋了厚厚一層了。”
太平興奮起來:“那把飯擺到梅園望月亭,我們賞梅看雪去!”
長安笑著點頭,讓正好也進來的晴和、秋紋帶了姬採寧去暫時換件明緣新做的俗裝雪衣,一邊傳話去讓把望月亭銅柱裡的火龍都點起來,一邊招呼童兒把飯菜裝盒,準備炭火什麼的。又翻出一件大紅毛絨的斗篷欲給太平披上,太平卻推了,說這件不好。
第十一章 情傷(5)
長安奇道:“不是小姐你說的賞雪就要披這大紅的斗篷,戴大紅羽紗面白狐狸裡子的雪帽,才襯得陽春白雪、驚豔的意境嗎?”
“那是隻賞雪,山上的梅都是白的,當然得如此,這園子裡的都是紅梅,自然要換。”
長安搖頭,她家小姐要把這類用功的心思挪一半在正道上,不知梅姑姑她們得高興成什麼樣兒。
外面傳話說小內侍已經換好衣服,便讓秋紋他們直接先領著過去了。
頭髮全部梳起成一個道髻,插白玉素簪,一身水蓮青淨的鶴氅,太平踏著白雪慵懶地行走於紅梅之間,那般清貴幽絕,看痴了一路的眼睛。
望月亭裡都已經準備好了,擺上了飯菜溫上了酒,亭子裡暖洋洋的。
眾人伺候著太平和宮中內侍坐下,太平看著高興得一臉孩子氣的姬採寧忍不住笑了。明緣的俗裝除了白還是白,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一式樣的突騎帽,叫他們給他換衣服,不過是讓給他加一件雪衣大氅而已,竟然連突騎帽都原樣給他帶上了,而將雪帽垂在身後。太平淡淡地掃了晴和、秋紋一眼,一邊抬手拔了自己頭上的玉簪,示意行書過去幫姬採寧把突騎帽取下,用簪子重新把頭髮束好。
真是不要命了,就算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