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足的嗓子早就啞了,薛蟠現在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艱難而神經質地抽著氣,沁出的汗水把身子底下的床褥都打得精溼。
薛蟠五官扭曲著,因為極度的痛楚而眼眶外突,滿臉青筋外露,嘴巴張得老大,卻一聲喊叫也無法發出,渾身都在哆嗦。
這幅模樣不僅嚇壞了一路陪著走來的賈寶玉和一眾小廝,連被臨時叫過來拿主意的賈璉都嚇了一大跳。
非常不巧的一點在於,今天是薛寶釵選秀複選的日子,薛姨媽早早跟在王夫人屁股後面,帶著女兒進了宮,此時還沒有回來,薛家主事的女人都不在,主事的男人躺在床上看起來隨時可能死於神經性痙攣。
賈璉一打眼看薛蟠此時的悽慘行跡就知道不好,腦子昏昏沉沉愣了一盞茶時間,才狠狠跺了跺腳:“怎麼回事,這才剛出去,就鬧成這樣了?”大過年的,弄出這種事情來,誰都嫌晦氣得上。
賈璉這話是問的賈寶玉,不過賈寶玉青白著臉嚇得話也說不清楚,哆哆嗦嗦眼看也是不好,倒是茗煙顫著小腿肚子答話道:“回璉二爺,薛大爺……薛大爺今天跟我們寶二爺一塊去了林府,結果……結果一句話說得不合適,讓林二爺給打了……”
賈璉大驚失色,等反應過來後氣得臉都黃了,顧不上給不給賈寶玉面子了,下死勁兒踹了茗煙一腳,罵道:“沒用的東西,爺們讓你們跟著難道是養著一群閒人的?薛大兄弟同林二表弟素來有誤會的,你們這起子人倒躥攆著他去林府?”
賈璉心中也是叫苦不迭,這可真是無妄之災,自從知道了賈政捱打恐怕有林家的手腳在裡面,何況合作湊份子的鋪子每月也有一大筆進項,好好的他避讓交好林璐林琳尚且來不及,莫名其妙又把人給得罪了。
薛蟠為什麼捱打?這還用說,肯定又是嘴巴里面不乾不淨不知道說了什麼,惹得林琳又發火了。
賈璉湊上前去多看了一眼,嚇了一大跳,收了暗中使點壞讓薛蟠多受點罪長長記性的念頭,急忙叫人去請太醫。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次傷得遠比上次重,薛蟠身上綻開的皮肉有好幾處都露著白森森的骨茬,血更是流得到處都是。
賈璉心中恨死了薛蟠,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人就這麼死過去,手忙腳亂了一陣,好不容易熬到太醫來診脈。
老太醫手一搭在薛蟠手腕上就沒有挪開,摸著鬍子很長時間沒有出聲,直到賈璉忍不住問道:“張太醫,老大人,我妻家表弟可是有什麼頑疾劣症?怎生這次難受成這樣?”
薛蟠上次捱了打也是張太醫給看的,他於跌打扭傷一類的疾病深有心得手段,當時老太醫看了一眼,壓根沒當回事兒,開了方子抓了藥,一副藥灌下去薛蟠就睡了,日後也多有減輕疼痛的方子送過來,每每得奇效,薛蟠多累他相助才熬過了新骨長出來那段疼痛期。
張太醫這次卻表情凝重,臉色並不好看,見賈璉問,只得搖了搖頭,收了手道:“璉二爺還是另請高明吧,老夫才疏學淺,醫道平平,恐怕無能為力了。”
賈璉見他這次連藥方也不敢開,不禁皺了皺眉,道:“我表弟上次,全靠著您的藥才撐過來,張大夫醫術高超,滿京城誰不知曉,您沒了法子,那還有誰能醫?”
張太醫嘆息了一聲:“我是真的沒譜,給人看了大半輩子病,這樣的脈象還是第一次見到,雜亂無章,輕浮淺薄,恐怕是有人動了手腳。”
賈璉頂著薛蟠的慘叫聲出了一腦門子的汗,再三求他好歹開個止疼方子再撒手,張太醫只是推脫,口中告罪不住,略坐一坐也不肯,拎起醫箱走了。
賈璉無法,一邊叫人去告知賈母,一邊送張太醫出來。
張太醫進來的時候是走的側門,這次離開卻在岔道口拉了賈璉一把,使了一個眼色,兩人另走了角門方向。
在牆根底下站定,張太醫回頭望了賈璉一眼,嘆息道:“二爺,小可不瞞您說,這次不是會不會開藥方子的事情,而是能不能開、敢不敢開的問題,薛大爺這次的情況十分棘手……”
賈璉何等人精,聽出來他這是話中有話,連忙塞了銀子過去,他剛剛苦求張太醫開藥的時候也塞過,不過人家那時候沒接。
這次張太醫倒是收下了,聲音壓得極低:“小可當年做過一段時間的軍醫,在軍隊裡給那幫子莽人看病,所以格外擅長跌打扭傷,薛大爺這次的傷,小可在七八前機緣巧合下看到過一次,那時候是平金川時用來處置抓住的細作的……手段十分殘忍……活生生疼死了兩個人,另一個細作也瘋掉了……”
賈璉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