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局而設?若是如此,我當時該怒,還是該暗自慶幸,至少還有命留?可見她字句肯定,並不似胡說八道,難道是心裡已有了底?這個底又是什麼?
心裡的燥灼困頓翻覆,我左右難以入睡,只得坐在榻上,點燈熬油,滿室的昏暗,冷清茫然,我的心,只剩空空蕩蕩。
親人,能給與我這種感情的人,除了十月懷胎的長生,便是哥哥,從小到大,那個溫潤如玉般的風流倜儻男子,承載著一個備受冷落的女孩子,數不盡的依賴。若是人還有退路的念想,那就不算絕望,從小到大,這一想法在我心中,來回思索,仿若一根軟線,總能牽引著我。
即便他不是明燈,他不是高樹,他只是懸崖上的一顆石,只夠我墊腳,那也足夠。試問還能有誰,能予我攀其而上抑或是堪我倦極而憩?
我甚至不敢閤眼,邊地異族將士多半驍勇,不比中原男子那般潤秀。總怕白日裡的尋思入了夜裡的夢,怕看見有誰站在冷風江邊浴血垂死,怕看見鵝黃暖色浸滿赤紅,溫潤不見,笑容枯涸。
醒時多了愁,睡時多了懼,我一坐便是一夜,斷斷續續又開始犯了喘症,胸腔裡疼痛煎熬,溫吞而婉轉,如細細揉捏一顆脆弱的肉質內臟,我愈發忍下,它愈發肆虐,喘息之間,急促而短暫,肺部似乎不能擴張到原來的程度,只能容我半呼半吸,燥熱而幹灼。
許紹每日都來給長生看診,見到我臉色不好,頗為惦念:“娘娘這是心中鬱結叢生,休息太少,飲食不夠消耗,喘症的遺症容易反覆復發,日日服藥,保持情緒穩定,若是多加休息,不出十日,就可康復。”
我瞭眼看他:“那劉長和呢?可曾發現他什麼可疑之處?”
許紹見房中無人,說話方便,輕聲道:“上次太醫院的小太監說是看到他帶了些神秘東西回來,怕人瞧見,小心存放於太醫院後面的休息的偏房之中。若是微臣推斷不假,或許就是天仃。左右細查,不見有人能從外面帶入藥材,這本是大忌。若是一般小人物,宮門口的守衛早已搜出,可能性極小,若是由每日進去多次的太醫帶入,那邊十分輕巧。”
我點頭:“她也知道這個道理,經手人越是少,事情就越容易隱蔽,神不知鬼不覺,剛好讓她一身乾淨。現下吉嬪的事情翻出,那劉長和帶入天仃輕而易舉,可要是再想帶出就不那麼方便,你若是有了機會,就去看看,想必那天仃還留在原處。”
許紹沉思片刻,點頭答我:“不過,那劉長和也非清廉,盛傳宮外面的生活,十分不檢點,此人嗜酒好色,出入,很是經常。”
我抬頭,嘴角笑意淺淺:“是個人,就會有缺點,有痛腳,她若是這般摸得清楚我,我亦是原封不動的還給她。至於現在,我還暫時用不上,若是將來有了時機,就不怕她不當真。”
喉頭癢意十足,我輕咳幾聲,不免擔心吵醒長生,扭過頭看她睡得是否安穩,方才掉轉頭道:“太醫院也是個風生水起的地方,許太醫小心為妙。”
許紹並未說話,只是側身上前,面孔離我極近,淡淡鼻息依舊感受的十分清楚,他探出手指,兩指穩穩搭在我頸間下頜處,稍加用力。指尖微溫,緩緩熱量傳入我面板。我雙眼帶笑,細細看著眼前相距極近的男子,白麵俊秀,十分乾淨的一個人。
他本就不敢看我,眼神刻意放向他處,似乎覺得我正注視他,尋思半晌,終究調轉眼光看我,我們視線相對,他立刻心虛,復極快的調轉眼光,面色有了微紅。
或許是探過頸脈,心裡有了數,便急急收了手,略有緊張道:“娘娘身子略有虛弱,頸脈淺浮,需多加營養,少食多餐,多休息才好。”
我笑笑,眼不離他的臉,微微傾身:“許紹,何時,你才敢直視本宮的眼?你愈發這般,就不怕本宮心裡犯了合計?”
許紹倒退,手撥過藥箱,弄出聲響,我轉頭,去看長生。
“娘娘儘管好生養病,其他的事情,許紹願竭盡所能,請娘娘放心。”就似被戳穿了假像,許紹落荒而逃。
我坐在原位,只覺得那般癢意猶在胸懷,於是倒一杯暖茶,輕啜一口,想要壓下。這許紹的心思有異,我並非沒有覺察,後宮之中男女,互來互往間曖昧情緒並不奇怪。男人欣賞女人,一來長相,二來手段,就算是祈望而不得,能望上一眼也好。
許紹之於鳳宜玶,更是簡單許多,點到為止的情緒最好,讓他不能前進半分,又捨不得退後一步。而這世間道理如是,得不到卻近在眼前的東西,最是有吸引力的。於是求而不得,總是能釣得到心甘情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