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被當眾拖出門,怒視謝修媛的目光怨毒不已。
此後便是開宴了,席上一派平和,謝修媛的目光一直定在皇帝身上,上座的俊麗青年卻微笑,目光朝一個方向投去。她亦隨之望去——那是白昭容所在席位。
白昭容原是五原郡人氏,出身寒門,因戰亂緣故,一路從北地輾轉到朔方郡,最後流落到了長安,後進入教坊司,從清商署一路爬到了天子的枕邊,頗受太后、天子的愛寵。
顯然,上座幾位高位妃子,也是酸妒不已,有的嘴角流露冷笑,有的眼神中暗含刀鋒。大殿正中,是教坊司獻上的表演,清商署的相和大麴《雲闕登仙》。有妃嬪不甘被皇帝冷視,乾脆挑剔品論起來。
其他妃嬪見狀,怎甘落後?見對方出風頭,自然也要搶上。
你一言我一語,眾妃嬪評頭論足不說,其後更是不動聲色地較勁兒起來——這個要聆聽姐姐仙音,那個說妹妹豈不是埋沒,乾脆紛紛向太后請命,想要為太后陛下登臺獻藝。
於是重陽宴就這樣,因為皇帝一個情意綿綿的眼神,被眾妃歪曲至此。
而謝修媛一直冷眼相看,待清商署一頭霧水地退下,太后臉色不睦幾近冰霜正要呵斥,她忽然端起一杯酒,笑盈盈從案前起身。
她扭著如柳的纖腰,邁著如鶴的細腿,走出席位,優雅婀娜,風姿綽然。她此前已經準備了祝酒辭,那祝酒辭洋洋灑灑,可謂字字珠璣,絕對語驚四座,寫法對偶頂針,平仄抑揚頓挫,氣勢驚天動地,情愫百轉愁腸,典故學富五車,內涵韋編三絕……
謝修媛步子昂揚,面色含春,然而沒走兩步,腳下忽然被人重重一絆,踉蹌幾步撲到了大殿中央。她趕緊玉臂橫陳,一副疾行小跑而來的姿勢,掩飾了這狼狽踉蹌,丹唇輕啟,嫵媚一笑,正待開口——
天外突然飛來一支利箭!
謝修媛此刻被人絆到大殿中央,恰到好處地擋在了皇帝面前——
那支利…箭,便直直射入了她的後腦勺裡。
酒杯落地滾動,酒水暈染了長絨地毯。
謝修媛,卒。
一片混亂中,陛下和太后不知情,誤以為她是衝出來擋駕的。
而那臨終的一抹惜別不捨的微笑,感動了皇帝陛下,成為了朝堂佳話,追封諡號“忠”。
知她冤死之人,大概只有死去的她自己,以及那個絆倒她的妃嬪了。
***
謝令鳶從夢中緩緩醒來。
殿門關嚴,星使正守在屏風外,等她甦醒。謝令鳶從榻上起身,抱膝而坐,回味方才的夢境。
天子蕭懷瑾,如今已是晉國第五代君王。他十歲登基,所以這些年,政事一直由何太后把持。雖然前幾年還政於天子,但積威不變,何太后在後宮中,還是隱然的當家人。
至於後宮佳麗三千,妃嬪背後派系林立,有勳貴、世家、外戚、權臣……若不能捋清關係,恐怕也難明白她們之間分錯交織的矛盾根源。
除此以外,她還隱隱有點胸悶——這後宮美女如雲,各有美色不遜於她便罷了,居然都對她沒什麼好感,甚至有敵視,偏偏她的使命還扼殺她的習慣,不許跟這些美女比鬥。
星使聽到裡面的窸窣動靜,從屏風外繞了進來,眨著眼睛,關切問道:“如今已是丑時了。您還覺得累麼?”
丑時,凌晨兩點多。
謝令鳶搖搖頭,謝過他,從榻上起身,睡意全無。
目光所及,華麗卻陌生的屋子,她開始想念wifi和空調,以及跪坐真是太難受了!宮中雖有胡床,但盛行的還是跪坐,房間地上全鋪著坐席。今天要不是表現世家貴女的教養風範,她早就抱膝隨便坐了。
時人重禮儀,認為女子趿坐或盤膝是不雅的,敬香禮佛時尤甚。風流名士盤膝是灑脫,女子便是家風不正了。可沒有板凳的眼下,若跪坐一天,她就可以上演“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摩擦”——爬著走。
謝令鳶隨意在席上盤腿一坐,窗戶大開,外面是夜幕蒼穹,星輝高曠而明亮。她驀然憶起,已經是很多年未見這樣美麗的星空了。
上一次,大概還是小升初的時候,父親帶她去了天文館。從望遠鏡臺上下來,聽講解員介紹行星運動的規律,父親摸著她的頭髮問:“好玩嗎?”
她還記得當時的疑問:“星星的執行都要遵循軌跡的,這是宇宙的規律,自然的規律。自然課老師說,人是自然的一部分。那人也和星星這樣的嗎?”
父親沒有陪她討論深層次的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