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城門——他怎麼可能上這種當,當他是十一王子那個蠢侄子嗎?
何況,晉軍也不可能讓他們贖回健全的人,肯定都是缺胳膊斷腿的傷兵,贖回來了還要伺候吃飯換藥。料理一個傷兵比料理一個死屍要耗費三倍的人力,他是要多傻,才會給自己贖回一群病殘?
拓跋烏理所當然的沒有理會晉軍,只吩咐了下去,城頭堅守不出,讓晉軍跟著耗吧。做下這決定甚至不需要和底下將領解釋,那些將領當然也能明白——雖然他也從來沒有向人解釋的習慣。
是以,當入了夜,拓跋烏在屋子裡擊鼓,聽聞城頭有士兵往城外投擲口糧時,他驚詫片刻,隨即震怒不已,站起來便將案几踢開,暴躁道:“蠢貨!誰讓他們這麼幹的!長敵人志氣!”
部將們都被叫了過來,拓跋烏走來走去,盛怒之下的他很是嚇人,沒有哪個將領敢求情,給他講講道理。過了一會兒,只聽他厲聲道:
“把那些蠢貨抓了,當著全軍的面,打二十軍棍!打完了關起來,一天只給送一次飯,不是扔口糧嗎,那他們自己就餓著吧!告訴其他人,再膽敢往城外喊話、扔糧,這就是下場!”
“可是……”終於有人頂著他的怒氣,直言道:“這樣處決,未免讓其他士兵們不服氣,容易動搖軍心。”人心散了不好帶啊。
“蠢不可及!”拓跋烏指著那人的鼻子大罵道:“區區八百人!八百人!何以動搖一萬人的軍心?真是可笑了!”
拓跋烏是老王最寵的兒子,性情狂傲脾氣也暴,見他大發雷霆,便沒有人敢說什麼。等人都退下了,拓跋烏鐵青著面孔,心煩意亂。
想極目遠眺吧,視線又被大霧擋了,更煩。
晉軍這一眼便可看穿的拙劣計謀,看不明白的都是蠢貨,這種蠢貨,就該當著全軍的面打一頓!
“柳不辭……”他將這個名字反覆咀嚼,心想,明著將老子的軍,可也真敢。
…………………
蕭懷瑾光明正大地挖了坑,也知道拓跋烏肯定不會跳。
同是身在高處待的久了,蕭懷瑾很明白,比起被王庭猜忌、追責,拓跋烏會在戰略上做出的選擇。而自己相較的優勢,就是隻需要考慮一場戰役的成敗,簡簡單單,十分純粹。
臨行之前,他去看望安定伯,安定伯躺在床上,給他講過拓跋烏其人。
“狂傲,強硬,說一不二。他打小就是帶兵打仗的一把好手,自信自滿也是順理成章的。”
安定伯和拓跋烏是老對手了,正因為吃得準拓跋烏的心態,才能立足幷州多年,抵住了西魏人的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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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拓跋烏來說,晉軍那麼簡單的陰謀,是個人都該看穿,看不懂的簡直就是廢物。
可此刻西魏計程車兵們,不太能理解他們大將軍的憤怒。這懲罰真是不講道理。
他們明白知道的是——那些被綁在城下的戰俘,有人是他們的父親,有人是他們的兒子,有人是他們的兄弟,有人是多年的生死之交。
他們的親人朋友,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吃飯喝水,嘴唇乾裂出血,嗓子也嘶啞得如同吞了沙子,不停地呼喚著他們,聲音逐漸微弱……但凡生而為人,有著血性和情感,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哥哥和弟弟,活活餓死凍死在自己眼前?
扔食物計程車兵因這一聲令下,被拖到全軍面前挨軍棍,幾百人一片排開,蔚為壯觀,轟動了全軍。
也有脾氣很耿的人,一邊挨軍棍一邊叫屈:“偷偷扔點吃的給我哥又怎麼樣?那是我哥哥啊!我是他養大的!”
這帶頭一喊,其他捱打的人也跟著喊冤起來:“那是我父親,為什麼不給他吃食?”
“難不成要……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
城頭上勁風呼嘯,只聽得到軍棍打在肉身上的聲響,人的悶哼,和不忿的喊聲。其他觀刑士兵們沉默著,待軍棍打完,那些人叫屈也沒用,被拖下去關了起來。
城頭外還有嘶啞求助的喊聲,剩下的人卻不敢再有什麼回應。
…………………
城下被俘的西魏士兵,起初有些人視死如歸,想保留一個英雄的體面;有人不願意死,喚著自己親人的名字。晉軍的態度很明確了,這些戰俘的生死,是由西魏人自己說了算,晉軍不殺戰俘已是開恩。
然而兩天過去了,高闕塞的城門依舊沒有開啟的跡象。霧隔絕的不僅僅是視線,彷彿還隔絕了人心。
寒冬的幷州,夜裡風勢極大,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