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蕭懷瑾才吩咐他秘密查辦,不得洩露一分,他唯有親力親為,經手此案的不過兩人,當年的真相逐漸水落石出,罪惡逐漸暴露於日下,閉上眼睛,彷彿還能聽到看到那些不甘的嘶鳴。
……………………
在謝節的授意下,蘇祈恩被移送到了掖庭北的宮正司。
宮正司在恩光門外,是宮外與內廷相連的衙門,素來只有持尚宮局發的出入令牌才能通行,已經算不得在宮裡了,通常宮人或妃嬪犯事,才會羈押於此。論起刑訊的花樣來,宮正司的手段,比大理寺要翻新得多。
站在這座灰撲撲的大院子裡,哪怕地磚被沖洗得乾乾淨淨,風一吹來,彷彿依然嗅到了磚縫裡的血腥味。
雖已是初春時日,但宮正司的院子裡,還是一片森冷。陽光幾乎沒有溫度,幾株垂柳蕭瑟地靜立。大理寺的官員審了半天,驚歎此人很懂審訊這一套,竟毫無進展:“既如此便上刑吧,省得一會兒德妃娘娘來了,沒得交差。”
韋無默是作為宮正司旁審,她起身踱到蘇祈恩面前:“蘇公公,你滿嘴翻花,是對本司的大刑心嚮往之?念在同為故舊,你說成不成全你呢?說吧,你是想腫著死,還是扁著死?”
腫著死是杖斃,扁著死是剝皮。
她身上的松花綠織金襦裙,在光線下鋪陳開一圈華麗光澤,刺得他微微闔目,沉默中還有兩分輕鄙。
兩個人都是御前倚重之人,此前難免有不少交集,可如今他視她如無物。而她在他的眼中,能看到掩不去的仇恨。
大理寺的人喚上了刑具,蘇祈恩微闔目,幾襲裙裾卻步入了他的視野。
走在前方的德妃,簡簡單單的海棠色印花襦裙,秋香色小披帛。她身後還跟了一人……衣裙素淡至極,唯有腰上並蒂蓮鵪鶉的玉佩,映出朦朧的光澤。
蘇祈恩一怔,目光順著裙裾上移,同宋靜慈對視。
謝令鳶站在進門處的陰影裡,不是很能看得清,只聽她出聲道:“打擾幾位大人了,既然審訊不如意,本宮想與犯人敘箇舊,不知可否?”
好好好,還不是你說了算?大理寺官員當然不敢有異議,謝令鳶隨身的宮女畫裳上前,把人攆開:“幾位大人請移步偏殿吧,待奴婢奉個茶,稍作歇息。”
誰敢就這麼扔著宮裡的娘娘和一個囚犯獨處?大理寺很糾結了一番。韋無默道:“幾位大人不必擔心,德妃娘娘兩招能把睿王爺打下馬,也能一拳把犯人揍穿地心。”
大理寺的人可不敢像韋宮正那樣,對未來皇后如此隨意。徵詢地看向德妃,便暫且退到院子外。
待他們離開後,院子裡徹底安靜了下來,只有謝令鳶、宋靜慈,以及韋無默三人。
“蘇…榮識。”
謝令鳶開門見山第一句,成功讓蘇祈恩抬起頭,正視了她。
這三個字彷彿有重錘千鈞的力量,他神情不自覺繃緊,呼吸也有瞬間錯亂。
德妃是如何得知了他的真正身份?
何況蘇…榮識這個人,早已經不存在了,他已經死在景祐九年的那場兵亂之中,他永遠七歲。
他按捺住內心的震驚錯亂,冷哂了一下:“德妃娘娘,對面相見也能叫錯人,可見奴婢從前侍候得不周,讓娘娘轉日即忘。”
這話細細一品,似乎還有兩分冒犯之意,韋無默蹙眉道:“說人話!若不是念及你是蘇廷楷的遺孤,你以為我會讓你囫圇到現在?”
蘇祈恩輕嗤一聲,聽謝令鳶不以為忤地問:“你知道我是怎麼認出你的嗎?”
他不再開口,實際也想知道。這件事,向來只有陳留王知曉,並幫他重新做了假身份,籍貫改為了黨郡人士,還為他取名祈恩,意喻入宮後不要忘本。
謝令鳶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因為,我見到你哥哥蘇宏識了。”
彷彿轟然一聲,蘇祈恩腦海中有什麼東西炸響了。
他驀地張開了眼,死死盯住謝令鳶,嘴唇無意識動了動,卻又生生剋制。
他既想問,又不能問,周身的警惕如化作尖刺,一旦靠近,便覺銳利鋒芒。
他竟然還有親人……竟然還有親人活著?
他曾以為,天地之大,再無他容身之所,他們都是被老天惡意玩弄的人。
那曾經是多麼冷血又諷刺的往事啊。
在被西魏人俘獲後,蘇宏識逃走了,蘇…榮識則淪為西魏人的軍奴。
胡人拿他當將軍之子折辱,他從天之驕子一朝淪落,待遇甚至比其他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