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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他隨著姚武到當地府衙報道,上了任。

嶺南荒蠻,府衙也格外破落,杜慎言也不在意,將那朵蚩靈花用粗陶供著,潛心工作。屋內蕭索,唯有一櫃舊書,杜慎言閒暇時翻閱消遣。一日,忽然翻到一本書,上書《嶺南志》,書裡有云:嶺南多怪。有怪山鬼,凝山林之精氣,星月之光華而生,遁走如風,百鬼皆避。隨物賦形,通萬物之性。

第15章

書生愣愣地看著那捲《嶺南志》,心道:原來那妖怪竟然是山鬼,他先前與那群猴子似的妖怪混在一起,難怪長相可怖,後來教他說話識字,倒也漸漸像起了人樣。想到那張日趨粗獷英俊、神情生動的臉,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怔忪了良久。

正直愣愣地發著呆,門被“砰砰”敲得山響。

“杜大人!”

杜慎言回過神,看到手下的官差姚武滿頭大汗地進了屋來,急急忙忙道:“杜大人,大事不好了!”

杜慎言有些不悅,俊秀眉頭一皺:“何事這樣慌慌張張?”

姚武抹了把汗,將事情原委一併告訴了他。原來嶺南蠻荒,地方上處處都是未開化的蠻夷,這些蠻夷雖說歸順天朝,暗地裡卻各自為政。初時他們不知這書生底細,賣他一個面子。哪知這個書生看似文弱,做起事來一股子蠻勁。整頓府衙,處理堆積案件,管理地方稅收,做事一點兒也不含糊。那些蠻民放蕩已久,個個剽悍,平時連官府都不懼,又豈會屈於管教,當場把杜慎言派去收稅的官差一刀砍了,割下的頭顱掛在寨子外面,端的是囂張狠辣。

杜慎言一聽,頓時怒不可遏,拍桌子道:“這幫刁民反了天了!他們歸順我大明朝,既然受到了我朝的庇護,成了我朝的子民,繳納稅收便是天經地義之事,如何這般無理取鬧,也太囂張了!”

當下站起身來,來回踱步,暗暗思索對策。

姚武勸他:“大人,您剛上任不久,不知這塊地兒的深淺。這兒自古以來都是蠻夷當道,他們不講道理王法,只靠拳頭刀劍說話。上一任推官就是死在了兩個蠻族的打鬥中——朝廷派來的官員都待不長。”

杜慎言一聽,便如當頭潑了一盆冰水,冷徹了心骨,追問:“朝廷派來的官員,命喪在這裡,難道官府不予追究嗎?”

姚武嘆了口氣:“這裡荒山野嶺的,哪裡有人管得到。朝廷也不願為了幾個小小的官員勞師動眾……”

杜慎言重重坐回椅中,眉頭緊擰,良久道:“可是再過月餘又到了稅收之日,若是收不齊稅,那可如何是好?”

抬頭問手下:“往年這稅賦怎麼解決?”

姚武一臉苦笑:“還能如何,只好增加地方上良民的稅收,囫圇圖個矇混過關。”

杜慎言怒道:“這些蠻夷逍遙法外,安分種田的良民卻要加倍繳納稅收,哪裡還有公平!”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姚武低聲道。

杜慎言不說話,長一聲短一聲地嘆起氣來。

這幾日,直把書生急得焦頭爛額,愁得有苦難言,夜間思來想去,找不到兩全之法,直把一雙秋水明眸生生熬成了蜀地的竹熊眼兒。

這日,杜慎言坐在府衙內辦公,忽然頭痛欲裂,忍不住停下了手頭的事務,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鼻端聞到一絲清冽香氣,那香氣吸入肺腑,如涼沁沁的水一般浸潤了五臟六腑,讓人感到一陣熨帖,竟緩解了身體的不適。

杜慎言循著香味望去,原來是桌角那朵花。杜慎言將那花兒移到面前,細細打量。這花也十分奇怪,經月不凋,猶自鮮潤,潔淨綻然,料想那棵巨大的古木定是什麼了不得的神木,連枝頭上的花兒也這般有靈性。

杜慎言一手支著下巴,一手輕輕碰了碰那潔白的花瓣,心中泛起了茫然。

他自幼生於市井,看慣了勞苦民眾生存的艱難困苦,所以苦讀取得功名,心中存了為民造福的志向。可誰知,當他真正踏入了官場,才發現這裡同他所想的根本不一樣。深陷官場,便如深陷泥淖,數不清的陷阱,道不盡的黑暗。他不過秉忠直言,便被髮配到偏僻南疆;他一心為民,卻被逼著壓榨百姓。他猶如被套進了一個枷鎖,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心中黯然,暗暗嘆道:大概這世上,唯有那山鬼才是真正自由之人。

不由自主回憶起那段自由馳騁山林間的日子,那山鬼帶著他御風而行,徜徉雲端,漫遊深潭,竟是他此生最為輕鬆自在的日子……

卻不知想到什麼,面色古怪起來,臉頰邊慢慢泛起一點胭脂般的紅暈,忽而回過神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