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練什麼好呢?跟哥哥去練空手道怎麼樣?”
“空手道?”
“對啊,很厲害的哦!”
“好吧,我試試。”
沉緩的琴聲慢慢變快了,時而單調時而豐富。
“哥哥,教練說我的空手道練得不好,叫我去練防身術。”
“教練真的這樣說?”
“嗯,我也覺得空手道好凶殘,練得我腰痠背痛腿抽筋。”
“那怎麼辦呢?你想練防身術嗎?”
“我……”
“啊,不如明天先去練習一下,看合不合適再決定吧。”
“也行。”
“今天也給哥哥彈首曲子好不好?哥哥工作了一天,好累啊!”
猶豫了一下,“……好吧”
這單調而豐富的琴聲終於也沒能長久,突然轉向哀怨、淒厲,咆哮嘶吼著,鼓破耳膜。
血,滿臉的血,在年輕英俊的臉上凝成了深紅,像某個任性孩子的肆意塗鴉。
“哥哥……”
“……”
“哥哥,嗚嗚……”
“……”
“這位家屬請節哀順變,我們已經盡力了!”
“不可能,我哥哥不會死……”
“……”
“我哥哥的戒指呢?”
“對不起,我們沒看到什麼戒指。”
“……”什麼也沒留下。
葉靖心站在陰冷的房間,手裡緊緊拽住那隻曾經溫暖如今冰冷的手,隔著張白布的人,音容宛在。“靖心,我們猜拳決定誰洗碗。”“靖心,給哥哥彈首曲子吧。”“靖心,你一定要成為鋼琴家,知道嗎?”……明明早上還生龍活虎的人,晚上卻直挺挺躺在了白布下,沒有人能接受這樣的劇變。
已經忘了流淚,忘了痛,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嘶吼:“不要……哥哥……我不准你離開,你捨不得靖心的,快回來……”
……
琴聲變得若有若無,深如黑夜,漸漸漫向無邊的天際,終於消逝了。
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永遠不會明白,失去至親比失戀、比失去任何人要痛苦千萬倍,血濃於水,被留下的人體無完膚,整顆心都被掏空,魂飛天外,如一具行屍走肉。
葉靖心就這樣被一個個破碎不堪的夢折磨著,睡不沉,醒不來,閉合的眼皮不停抖動,嘴裡呢喃著:“哥哥……我不會死……”
他身體在被子裡縮成一團,一手緊緊地拽著被角,呼吸沉重,不時咳嗽幾下。
高拓樹凌晨才回到公寓,疲憊得早已沒了興致,反正人是他的,來日方長。所以只站在門口望了一眼那團被子,轉身回房洗澡睡覺。
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高拓樹也沒聽到吵鬧聲,心想不會死了吧,起身過來一看,雖然沒全死,不過也病得半死不活了。
葉靖心身體蜷縮著,只露出顆腦袋,臉色潮紅,鼻息沉重,嘴角的血跡已經乾透,一手捏著被角,被銬住的手因難受,無力地握成半拳。他頭昏腦脹,全身無力,渾身有種“沉下去沉下去”的墜落感。
高拓樹居高臨下盯著那顆腦袋,“喂!”葉靖心沒反應,“死了嗎?沒死就應一聲。”
葉靖心聽到人聲,半睜開眼,定神好一會才看清來人,微張開嘴,發出一個沙啞的聲音:“水……”一說話就牽動了喉嚨,癢得乾咳起來,咳得臉色變成了深紅,呼吸加快,脈搏跳動。
看起來不像裝的,高拓樹伸手在葉靖心臉上摸一把,熱得燙手,“靠!生什麼病……麻煩的貨……”嘟囔著轉出去倒了杯水,又轉回來,粗魯地把水杯“咚”一聲放在床頭櫃上,幾滴水珠調皮地跳出了杯子,落在櫃面。
“少給我裝可憐,老子不吃這套,還沒死透就自己起來喝。”高拓樹的鐵石心腸豈是蓋的?
葉靖心定一下神,用盡全身力氣慢慢撐身坐起來,氣喘如牛,腦袋重如鉛球,身上的被子由於人的移動,滑到了胸口。
他慢慢伸手拿過水杯,移近嘴邊,迫不及待地大口把水喝下去,嗆得咳了好幾聲,有些水溢位嘴角,潤溼了那塊血跡,他伸舌舔了舔,有點腥甜。
把一切收進眼底的高拓樹“嘖”了一聲,走出去打電話:“中原,給我買些感冒藥退燒藥之類的上來……再打個白粥,什麼都別放……快點!”
葉靖心把杯裡的水喝盡,手握著杯子,頭靠在床架上,閉著眼低低喘氣——感覺又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