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屈身行禮,語聲雖帶著微顫、面色雖然也很蒼白,然而她的語意卻極為堅定。
看得出,她已經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最為合理的決斷。
“這樣才對。”秦素含笑語道,閒閒地撥開了眼前垂落的一根柳條,“若你事情辦得好,你的奶姆我可以安排進宮。”
江八娘猛地抬起了頭,蒼白的臉上,滿是震驚。
這已經是她今日不知第幾次震驚地看著公主殿下了。
事實上,自來到牽風園後,她情緒上的起伏,遠比她呆在江家這幾年經歷的還要多。
“殿下說的……是真的麼?”她嘴唇微顫地問道,清亮的眸子裡,劃過了些許難掩的激動,眼眶居然紅了:“殿下真的能將柳嫗……帶進宮?”
秦素淡然一笑:“此事於你自是極難。然於我,不過如此。”
一面說著話,秦素已是攤開了一隻瑩白的手掌,將手上下翻覆了兩下,復又笑道:“在我是舉手之勞,在你,卻難於登天。”
兩句話,意思相似,然其中深意卻是大不相同。
江八娘咬住了嘴唇。
她聽明白了秦素的意思。
這是威脅,亦是利誘。無論如何,她的把柄已然被公主牢牢握在了手中,就算她不想聽命於這位公主,亦不得不如此。而此時,公主殿下又丟擲了誘餌,拿著她最親近的人,加以要挾。
江八娘目視秦素,眸中神情直是複雜難辨。
秦素坦然地回望於她,面上仍舊是淺笑盈盈。
江八娘與柳嫗相依為命,兩個人情同母女,而柳嫗,便是她的軟肋。
江夫人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庶女的弱點,所以才會把柳嫗扣在江府;而同樣地,秦素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拿柳嫗的性命相要挾。
向江家討要一個老嫗,這些許小事,於公主殿下而言直是再簡單不過,量江夫人也不敢隨便拿個人來搪塞。
相較於江夫人,她秦素才是更可怕的那個人。
她希望,江八娘能夠明白這一點。
看著秦素的眼睛,江八孃的心底已是一片冰涼。
那雙眼睛裡有算計、有冷酷、有狠戾,卻唯獨沒有溫情。
就算柳嫗進了宮,也不過是從狼窩換至虎穴。在公主的手下,任何一個奴僕都不過是螻蟻而已。
竭力抑住心底的戰慄,江八娘定定看著秦素,那雙清亮的眸子裡,含著懇求與哀切,復又是決斷與毅然。
在宮中,這樣死盯著一個高位者去看,是極為失禮的舉動。
然而,秦素卻是好整以暇,並不因對方的失禮而有任何反應。
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良久後,江八娘忽地眼眶一紅,折腰下拜,斬釘截鐵地道:“八娘願在此立誓,從此後聽從殿下調派,唯公主馬首是瞻。”語罷,她猛地抬起身來,自發上取下一枚玉簪,用力往地下一擲。
“啪”,一聲脆響,玉簪應聲斷作兩截。
伴隨著這聲輕響的,是江八娘堅定的語聲:“如違誓言,便如此簪!”
秦素微有些訝然地看著她。
沒想到,江八娘在骨子裡竟是個如此果決之人,竟還當著秦素的面立了誓。
果然是大族女子,與秦素這一代妖妃相比,無論是行事風格還是為人處事的態度,皆是大相徑庭。
秦素忍不住撫掌而笑,仿著那些士子們的語氣道:“吾得八娘,如得一良將也。”
這話說得很有些不倫不類。
不過,秦素卻是真的歡喜。
江八娘有勇有謀,又重情意,對自己的奶姆情願捨命來護。這樣的女子,是斷不會在背地裡搞陰謀的。
如此助力,秦素自然樂得接受。
聽得秦素所言,江八娘只沉靜地垂眸站好,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得體。
秦素含笑看了她一會,方輕聲道:“如今我這裡便有件事要你做。再過幾日便是薛家六孃的生辰,她明年即將及笄,今年的生辰定要舉宴,屆時,你這個大侍中定然會收到薛家的請柬。我需要你做的,便是在前去薛家赴宴時帶上阿梅,我有事要她去做。你只要把阿梅帶過去,餘下的都不必你管。”
說到這裡她停了停,又笑道:“你出入皇宮比我方便,以後有事,我還會請你幫忙,萬望你勿要推辭。”
這是秦素早就打算好了的,之前在玄都觀時,她也將話遞給了薛允衍。
以薛允衍的聰明,他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