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慶源回蒲家岙,在雙橋縣轉車的時候,蒲愛東一番長吁短嘆後對蒲志華道:“阿華啊,大伯有件事想跟你交待下。”
蒲志華見大伯這麼嚴肅,忙點頭問是什麼事。
“雖說是還有減刑的機會,但十來年的牢我想他是免不了的,他現在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再過個十來年,只怕是老得路都走不動了。你看看我,瘸了幾十年,肯定是個短壽的命,只怕你茅大伯出來時我已經不在人世了。華啊,你茅大伯無兒無女,兄弟姐妹也早跟他一刀兩斷斷絕了關係,如果我死後,你就把他當大伯看,為他養老送終好不好?”蒲愛東傷感地道。
“大伯這說的是什麼話,你身體好著呢。別說十年,就是二三十年,我們也會把茅大伯當親人看的。”藺思思趕緊說道。
“茅大伯一直都把我和姐姐當成自己子女看,這事你不囑咐我也會那麼做的,”蒲志華眼睛溼潤地道,“三姐也說了,過段時間還會再想辦法,找找人活動一下,慢慢把刑期減下來,錢我們都準備著呢。”
“這就好這就好。”蒲愛東老臉上露出了寬慰的笑容,其實心裡也知道侄子侄女的品性,都是心裡善良的人,就算自己先茅志國一步撒手西去,他們決不會對茅志國不管不顧。
一天,蒲志華覺得好久沒出汗運動渾身有點不舒服,一人便去了金雞頂茶園,想活動活動筋骨,順帶看看茶樹上生沒生病枝。
上壟爬坡地跑了一會兒,蒲志華來到銀沙灘附近,看到灘四周都是有葉子的樹,只有灘沿那棵碗口粗的柳樹,在寒冬裡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顯得寂寥蕭殺。
看著這棵柳樹,蒲志華不禁感慨萬千,日子過得真快啊,晃眼就十多年了,蘧臨翰的樣子已是模糊得很,如今想記起也難了。
唉嘆一聲,蒲志華忍不住唱了起來:
好久沒到這方來,
捧把清泉淚滿腮。
記得這棵歪脖柳,
當年是你隨意栽。
這一嘹嗓子,那記憶的閘門一下子就開啟了,當年和蘧臨翰一起在這山裡瘋玩的日子全湧到了腦海,想著想著眼淚突然莫名其妙地流了出來,一抹眼淚,蒲志華都覺得不可思議,不就是一初中同學麼,怎麼在心裡刻得這麼深,心情好似黃梅時節的雨,溼漉漉的,沉悶悶的。
正想著往事,灘下傳來叫喚自己的聲音,一聽知道是二姐來串門,帶著藺思思來找他呢。蒲志華趕緊掬了捧泉水,揩了揩臉,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又開懷唱了起來:
多年流浪異鄉外,
家鄉山水貌未改。
我戀山來山戀水,
生生世世不分開。
蒲志菊和藺思思聽到蒲志華的歌聲,順著歌聲找了過來,說五姑奶奶來家串門了,家裡人在等他吃飯呢。蒲志華笑呵呵地迎了過去,攙著藺思思往家去。
“小時候沒覺得,現在看看,家裡的風景真好啊,遠山如眉,河水如練,雞鳴狗唱,田園風光。”蒲志華邊走邊感慨地道。
“這倒是,山青水秀,生活在這都會長壽。”藺思思笑道。順著蒲志華的話往下說,都成藺思思的講話習慣了。
“嗤,出外幾年倒咬文嚼字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讀了多少書呢。”蒲志菊調侃起弟弟道。
“書是沒有我老婆讀得多,但跟你比,我可算是知識青年了。”蒲志華頂嘴道。
“德性。”蒲志菊笑罵道。
“剛吼了一嗓子,這還憋著呢,不如為你們再唱唱?”蒲志華笑道。
“好啊好啊,快唱吧。”藺思思高興地道。
蒲志華於是捋了捋嗓子,又唱了起來:
掐朵山茶為妹戴,
扯片白雲為妹裁。
妹插山茶花增色,
妹披輕紗雲添彩。
蒲志菊聽了,忙催藺思思也唱幾句,藺思思不好意思地道:“我哪會呀。”
“大姐不是教過你幾首麼,就隨便唱幾句唄。”蒲志菊竄掇道。
藺思思拗不過,停了下來,雙手捂著肚子,頭一甩,豁出去了,真的也唱了起來:
清溪河水跑虎來,
金雞頂上茶花開,
金桂香在來鶴坪,
金絲壩上茉莉白。
藺思思歌聲剛落,下灘的田坂裡突然響起了歌聲,原來是蒲春麗在撥紅薯藤,聽見藺思思這個外來媳婦唱自己當地的山歌,嗓子眼也作癢了:
你唱山歌無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