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也像是漸漸稀薄起來。陸西嘉面紅耳赤地撥開陸昀的手起身,埋頭不耐地嘟囔一句“我要回去洗澡了”,轉身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
陸昀維持著原有的姿勢坐在沙發上,許久以後垂眸輕瞥一眼自己的褲襠,而後不著痕跡地掩去眼底淡淡的怔色。
與此同時,倉促回到房間裡的陸西嘉,當天晚上在浴室裡花掉的時間是以往洗澡時所需時間的雙倍。
隔天下午,陸西嘉收拾好行李跟陸昀回家。司機負責開車,助理坐在副駕駛上,餘下陸西嘉和陸昀坐在後座。
從上高速起,車一路都開得很穩,只是恰好碰上國慶出行黃金週,下午在路上堵了兩三個小時,直到傍晚時分才到高速收費口。
偏偏是即將下高速時,就出了事情。車禍來得很突然,前方的車急踩剎車,他們的車也跟著急剎車,後面跟上來的私家車卻像是沒能及時剎住,對著他們的車就直直地撞上來。
陸西嘉才睡了一覺起來,他穿了件格子短袖襯衫,襯衫領口前兩粒釦子大剌剌解開,領口有些凌亂。陸昀示意他靠近些,動作自然地抬手幫他整理領口,車身卻陡然遭到劇烈的撞擊。
他的臉朝前方座椅的頭枕撞過去,陸昀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捂進懷裡。撞擊大約持續了兩三下,陸西嘉眼前一花,在那極為短暫的時間裡,大腦甚至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待到四周安靜下來時,陸西嘉眼前仍舊是漆黑一片。他遲緩地回憶起幾秒前突如其來的意外,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此刻正面朝下被摁在陸昀懷裡。
數月前在高架橋上發生車禍的記憶從大腦深處甦醒,心底的陰影和遺留的負面情緒在短短的一瞬間內被無限放大,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此時是車前追尾,還是車後被追尾。
恐慌源源不斷地湧上心頭,甚至不曾停歇地沒過他的喉嚨口,壓在他背脊上的雙手沉默無聲地告訴他,他不是直面危險的那個人。
陸西嘉劇烈地掙扎起來,拼命地想要從那雙手臂下鑽出來。
同樣會想起那場車禍的還有陸昀,他雖然沒有親臨車禍,但從陸西嘉當時被送入醫院後的傷情來看,車禍的危險程度可想而知。他緊緊地皺起眉來,按在陸西嘉背上的手收緊一分,帶著微不可見的安撫。
誤以為對方故意不讓他抬頭,陸西嘉愈發不安起來。腦海中新聞和電影中主角滿臉是血的模樣一閃而逝,他死死地咬緊牙關,眼皮卻劇烈地顫抖起來。喉嚨如同處在落水以後咕嚕咕嚕漏氣的狀態,有什麼東西嗚咽著要衝破桎梏。
陸昀終於意識到不對勁,鬆開雙臂抬手捧住他的下顎,欲要將他的臉抬起來細看。
陸西嘉卻比他更加迫切地仰起頭來,胸口堆積到臨界點的負面情緒驟然爆發,抖著下嘴唇衝口而出:“哥——”
視線交錯的瞬間,兩人雙雙怔住。
陸昀的臉上乾乾淨淨,沒有刺眼的血跡也沒有任何傷口。
陸西嘉:“…………”
空氣裡剎時一片死寂。他瞪著眼睛沉默良久,鋪天蓋地的尷尬和難堪情緒臨頭澆落下來,陸西嘉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睛,心中已然罵過自己千遍萬遍。
卻恰巧錯過陸昀瞳孔裡漸漸轉深的眸色,以及有意剋制過後仍舊洶湧而出的情緒。他目光落在陸西嘉眼角那抹淡淡的紅色上,數秒以後,抬起手按在陸西嘉的眼角上,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
陸西嘉滿臉愕然地抬起頭來,不偏不倚地望進陸昀那雙笑意上浮的瞳孔裡。下一秒,對方低沉冷靜的聲音在耳廓裡盪開:“怕什麼。”
一個小時以後,陸西嘉在距離高速口最近的中心醫院裡做檢查。陸昀背上有輕微的撞擊傷,司機和助理坐在前排所受衝擊較小,也沒什麼事。
陸西嘉全身上下活動自如,自然也沒有任何外傷。陸昀領著他坐在科室外的長椅上等檢查報告時,陸老太太聞訊趕來。陸昀已經在電話中強調過追尾並不嚴重,陸老太太心中卻仍舊遺留有陸西嘉那場車禍的後怕,撂下電話就催促著司機出門。
直到在醫院裡看見四肢健全的陸西嘉和陸昀時,陸老太太這才鬆了口氣,轉而環顧一眼人來人往的醫院,不由得感嘆道:“十幾年沒來過,這裡還是老樣子。”
陸西嘉隨口接話道:“家裡有投資建立的私立醫院,來這裡做什麼?”
陸老太太眯起眼睛,目光慈愛地望向陸西嘉,“你不記得了嗎?不過不記得也正常,當年你還小。你哥應該還記得。”
陸西嘉聞言一愣,他心中始終還記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