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昀神色一頓,少見地挑起眉來,眼底掠過淡淡的詫異。
片刻以後,他破天荒地彎下腰,伸出雙手將地上的東西抱起來,不急不緩地朝雜物間外走去,臉上表情不見喜怒。
是他想多了,這東西和陸西嘉完全不一樣。待在這東西身體裡的,大概也只是泡在蜜罐裡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陸西嘉得意地翹起嘴角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心底隱隱浮起的滿足感。就像多年以來一直耿耿於懷的夙願終於達成。這一刻,他終於發現脫掉陸西嘉那張外皮以後給他帶來的愉悅感。
很多陸西嘉永遠都做不來也說不出口的話,掃地機器人卻可以做可以說。這是陸家驕縱小少爺的身份所不能帶給他的。
他恍恍惚惚想起多年以前,自己年少的時候,曾經被陸昀關進陸家老宅的雜物間裡。他在黑暗中憤怒又痛苦,陸昀拉開門將他從黑暗中放出來時,他似乎是想要像陸又寧那樣在他哥面前示弱撒嬌的,最後卻做出怎樣荒謬的舉動來?
做出如何荒謬的舉動,他已經想不起來了。他只模糊能夠記得,自己又一次搞砸了場面,兩人不歡而散,關係更加惡化。陸西嘉歪了歪頭,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
陸西嘉臉上的笑容只持續了短短二十秒,繼而無縫轉換為滔天怒火。他被陸昀頭朝下綁在一樓的樓梯柱上,一雙眼睛怒瞪著陸昀筆挺的西裝褲腿。
彷彿接收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烈情緒,陸昀姿態優雅地在他面前蹲下來,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按在掃地機器人的機身上, 口吻淡淡地道:“我不管你是什麼東西,闖禍了就要受罰。”
陸西嘉急衝衝地脫口而出:“地——”
陸昀打斷他的話:“撒嬌也沒有用。”
屁哦,憑什麼他撒嬌沒有用,陸又寧那傢伙撒嬌就有用。
他不甘心地扭了扭身體,眼睛裡流露出不可思議來。說起這件事,大概還要追溯到陸西嘉十五六歲的時候。
當時他和陸又寧讀的是寄宿高中,週五回陸家老宅住,週日下午再返校。週日中午的飯桌上,陸老太太摸著陸西嘉的手背對陸昀道:“下午你走的時候也把嘉嘉捎上。”
陸西嘉傲慢地撇過臉去,“我自己有腿,我會走。”
陸昀慢悠悠地喝掉碗裡的湯,面不改色地道:“既然他自己想走,就讓他自己走回學校好了。”
陸老太太頗為頭疼地揉揉額角,繼而緩聲對陸西嘉說:“那讓哥哥把你送到能打車的路口好不好?”
陸西嘉不滿地皺起眉頭來,“那我自己騎單車回學校。”
陸老太太還欲開口說什麼,卻被陸昀冷著臉攔下來,“隨他自己去吧。”
吃完飯以後,陸西嘉回二樓的臥室裡睡午覺。醒來以後聽見樓下有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響,衝到衛生間裡匆匆洗了把臉,拎著書包就下了樓。
出了別墅以後,陸西嘉將癟癟的書包鬆鬆地掛在單邊肩上,雙手插在口袋裡,目不斜視地朝大門口走。餘光卻注意到陸昀的車子仍然停留在原地,後座的車窗被降了下來,露出陸昀那張英俊銳利的臉來。
陸又寧緊張兮兮地站在車窗外,微微垂著腦袋,不知道跟陸昀說了什麼話。而後神情欣喜地拉開私家車的後座車門,矮身坐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