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嘉本能地錯開視線垂下頭來。良久以後,才低低地開口應了一個哦字。
見他埋頭站在原地不動,陸昀徑直越過他朝他的房間走去。陸西嘉愣了一秒,陡然想起來被自己塞在床底的床單,加快步伐跟上去,伸手就去拽陸昀的手臂。
指腹撞上對方的小臂時,他又像是猛然驚醒過來般,將陸昀的手臂甩開。繼而轉身不著痕跡地擋在對方身前,“我自己進去穿。”
他說這句話時,目光始終不曾有直視陸昀的時候。或者是說,從他在走廊上看見陸昀時,他就一直在避免撞上對方的視線。
陸昀將他細微的變化看在眼裡,眉間的溝壑更是加深一分,沉聲吩咐道:“把頭抬起來。”
陸西嘉沒有任何動作,一雙眼睛像是膠著在走廊的地毯上,嘴巴抿得緊緊的,似乎沒有要開口的打算,滿臉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樣。
陸昀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稍稍用力將他的臉抬起來,“看著我。”
陸西嘉眼眸下垂緊緊地盯著自己的鼻尖看,眼皮卻不受控制地輕輕顫了顫。陸昀將他緊繃的面色收入眼底,正要開口說話的動作微微一頓。
隨即抬起另一隻手落在他的發頂,修長的手指微微張開,慢條斯理地將他睡得亂七八糟的短髮理順,微微勾唇提醒道:“儀容不整。”
陸西嘉猝然抬起頭來,情緒複雜地望了他一眼。察覺到他的目光,陸昀不緊不慢地追望過去。陸西嘉飛快地躲開他投過來的視線,垂眸斂起眼底的情緒。
終於意識到兩人貼得有些近,陸昀收回手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像是再平常不過的兄弟問話那樣,微微挑著眉尖開口問:“惹什麼事了?”
陸西嘉沉默寡言許久,繼而像是終於從昨夜的夢裡恍過神來般,順著對方的話抿起唇角,目光略有閃爍卻不再躲避地看向陸昀,“哥,我今天晚上想和林璽他們出去玩。”
陸昀收回目光輕描淡寫道:“去吧,不要回來得太晚。”
陸西嘉狀似高興地應下來,轉身推門進入自己房間裡。一直等到門外的人離開,他終於鬆下一口氣來,手上動作乾淨利落地將門反鎖,走到床邊放下手裡的水杯,臉朝下朝柔軟的大床裡摔進去,煩躁又懊惱地從床頭滾到床尾。
最後頂著微微凌亂的短髮從床上坐起來,剔除那點煩躁和懊惱的情緒,心中莫名有些悲從中來。
即便是過去好幾個月,陸又寧滿臉淚水的模樣仍舊曆歷在目。當初站在門外窺見的場景,好不容易在時間裡漸漸淡下輪廓,如今卻又在夢裡被潛意識中的記憶重新描摹一遍。
對方那張臉和男人冷漠的神情,像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陸昀反感甚至是厭惡這樣的行為。
即便他也無法從陸昀的臉上揣度出來,對方到底是在反感有血緣關係的弟弟對自己生出有悖人倫的心思,還是在反感同樣是男人的陸又寧對自己生出女人對男人那樣的感情,又或者是其實二者皆有。
這樣算起來,無論最終的真相和結果是偏向三種猜測裡的哪一個,放在陸西嘉身上卻都是有百弊而無一利。更何況,真真論起血緣關係來,比之陸又寧和陸昀的關係,他才是和陸昀血緣更加親近的人。
安安穩穩地活到十九歲,陸西嘉終於發現,他似乎遇到了前半生中最為困擾的問題。一個左想右想皆為無解,已經陷入死衚衕裡的問題。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真的能夠迎刃而解的問題。他終於生出了和陸又寧一樣見不得光的心思來,陸又寧的前車之鑑擺在眼前,陸西嘉在短時間內想出的最好的辦法,除了逃避以外別無他法。
畢竟謊言已經脫口而出,陸西嘉根本沒有約林璽出來玩,他只能在寢室裡待到晚上點,然後佯裝成剛剛和朋友散場,一個人打車回家。
進家門時關門要輕手輕腳,從路過書房和主臥外路過時要放輕收腳。管家做了宵夜來敲他和陸昀的門時,只能藉口上課太累已經刷牙睡下。
隔天早上,趕在陸昀下樓吃早餐以前叼著三明治出門,晚上繼續忙於參加朋友組織的聚餐和聚會。像其他忙於社交的大學生那樣,每天忙碌又充實,直到他能夠做到在陸昀的視線中滴水不漏為止。
如此這般過了兩天以後,陸西嘉終於又收到了紀蔚發來的訊息,對方又一次提出要請他吃晚飯。陸西嘉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轉頭去找陸昀說明時,底氣都比前兩天撒謊時要足上許多。
陸昀卻沒有再點頭,只微微沉下聲音問:“這幾天在做什麼?”
陸西嘉聞言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