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聽他話中意有所指,也故意來勾他的心事,微笑道:
“殿下宅心仁厚,自是天下萬民之福”
寶玉這句話說得可以說是頗為露骨了,小丫頭正沉浸於久別重逢心上人的喜悅中,哪裡領悟得到這話中的機鋒?弘毅心下卻是一陣激動:自己宅心仁厚和天下萬民的福利有什麼相干之處?除非…
然而在寶玉這等人的面前,弘毅也不能/不願顯得太過熱衷,卻是舉杯笑道:
“我等身居高位,自當秉承聖上宗旨造福萬民,來來來,今日我們只敘交誼,不談國事。這輪夕日端的是宏大圓潤,壯美非常啊!”
寶玉微笑道:
“那也好,殿下可曾聽過前代詠歎夕陽地一首妙詩?”
弘毅口中雖說不談國事,但寶玉話鋒卻真的這樣順然一轉,果然不談國事,倒令他的心下著實有些失落。面上反而作出饒有興致的模樣道:
“哦,願聞其詳!”
寶玉眼裡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狡猾之意:
“此詩名為登樂遊園。僅有四句,但是細細咀嚼,實在頗有滋味。”
弘毅眼裡又映出了那種火焰也似的奇儈光芒:
“不知是哪四句?”
“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寶玉舉了一杯酒,端在面前微微晃動著,光線將夕照的陽光濾過,有一種沉暗的光鮮,而寶玉狀甚悠然,眼中的神色卻似在與弘毅針鋒相對!
弘毅聞言,手微微一震,連杯中的酒液都灑了出來。小丫頭好奇詢道:
“毅哥哥,你可是酒力不勝,可要我讓廚子送道醒酒湯來?”
弘毅這才如夢初醒,忙擺手強笑道:
“不礙事地,方才有隻水鳥在我對面飛起,驚了我一跳。”
小丫頭天真爛漫,頓時信以為真,搭手在額前四處張望。她年紀尚輕,素日裡雖被淑德常常欺負,但還未經歷過宮廷中那種刀光劍影的勾心鬥角,哪裡聽得出來寶玉的言外之意?
…那時皇帝又名天子,素來就是太陽為自身的本命星宿,例如白虹貫日都會被視為大凶之兆,若是發生了日食皇帝更是要去拜祭上天以求寬恕。寶玉一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無疑是暗指雍正雖然眼下看來還是手握大權,威風無限,其實已似這黃昏落日一般。這等細聽大逆不道,其實也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話語,也只有寶玉和弘毅之間處於這等隱秘的微妙環境下才敢影射談議。
寶玉見二皇子之狀,也不說破,哈哈一笑看著小丫頭淑文忽吟道:
“日明酒如鏡,弄蟾光作影,影下賞芙蓉,含顰解羅裙…”他一面吟誦,一面微晃頭部,似是未飲自醉。小丫頭被這突然襲擊搞得滿面都羞得通紅了,忙別轉頭去,心下卻是百感交集,總之是喜多於驚,甜蜜多於羞澀。
弘毅知道有些事情還不適宜交淺言深,他查顏觀色笑道:
“賈二你竟然敢在青天白日之下調戲我妹子淑文,看我不奏明父皇,把你抓起來喀嚓一聲讓你進宮裡當差。”
淑文年紀尚幼,不知道“喀嚓”“進宮中當差”的深意,紅暈著臉埋著頭對弘毅驚喜道:
“寶哥哥也能進宮裡來嗎?晚上不用出去?”
弘毅頓時哈哈大笑,向著淑文擠了擠眼睛道:
“這個嘛。我看只要賈二他肯犧牲一點,要達成妹子這個心願倒也不難。”
淑文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若在剪輯一個優迷的夢,她天真地道:
“我好幾次都聽父皇對母后說拿賈哥哥這個孽障沒辦法,他都會犧牲什麼呀?”
弘毅聞言已是笑得打跌,一口茶含不住噴了出來,指著寶玉眼淚都笑了出來了,淑文無辜道:
“我說錯什麼了啊?”
此話卻是對著寶玉而言的,後者乾笑道:
“別聽你哥哥胡說,他故意不教你學好。”
弘毅笑罵道:
“好你個賈二,倒打一耙,我還沒追究你在宗學中拐騙我妹子之事呢?自從你在宗學中出事以後,我這妹子每日裡一見我便追著問寶哥哥怎麼了…”
“啊!”
小丫頭一聲驚叫,連耳根子似乎都羞紅得要滴出血來:
“二哥!你答應我絕不對別人說地,你怎麼這樣啊!”
寶玉心中一動,此時的他已非初入京師時的那個一知半解的少年,深知迎娶了一名公主後身份的重要性,不僅是在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