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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你怎麼不盼點好,你怎麼知道明年還旱?”翁上元不滿意他三叔說的話。

“該來的,你躲不過,不是誰盼好不盼好的事兒。”翁息元說。

人們懶洋洋地去種伏蘿蔔。

秋後,糧食沒收多少,地蘿蔔倒收了不少;把纓子當菜吃了,地蘿蔔深深埋在地窖裡。人們心裡沒底,明年旱與不旱,實在是不由人。

山裡的收益是與糧食的產量掛鉤的,收成不濟收入便無幾。年底,翁上元就又沒有算出現錢來。

翁上元沒錢過年。

翁上元去找父親翁太元借錢。

翁太元說:“我歲數大了,錢花一分少一分了,你怎麼還好意思跟老頭子借錢。”

“實在過不去了,只有找您借;別看您是我爹,既然是借,到時候一定還。”翁上元說。

“既然是借,為什麼不朝旁人借?你成心涮你爹是不?”翁太元有些不近人情。

“您怎麼這麼說,難道我不是您的兒子?”

“誰說不是了,你們哥們兒多,都跟我張嘴,我還受得了?我不能不留點心計。”翁太元接著說:“我歲數大了,管不了那麼多,你們都是七尺高的漢子,遇事得自己找出路。”

翁上元委屈極了,但又無話可說,悻悻地站起身,準備走。

“爹,您怎麼就忍心難為我哥?他已經是很要強了,咱村裡人都誇呢。”翁上元的妹妹翁七妹有些看不下去,替翁上元說話了。

“都誇,都誇有什麼用?他怎麼沒給自己掙個好日子?”翁太元的話有些傷翁上元的心,翁上元的臉都紅了。

“怎麼怨我哥呢?都怪這年頭不好。”翁七妹把翁上元拉出門去,說:“爹老了,就認得錢,你再說他也不會借給你,白嘔氣。”她從衣襟裡掏出一張票子,“這是五塊錢,三十晚上吃頓肉,就算過年了。”

就這樣,翁上元用他七妹的五元錢割了一塊豬肉、稱了二斤白麵,期待著大年三十快快到來。快快到來的含義就是快快過去,熬過年去,再苦的日子也不會讓人傷感。年節傷人啊。

大年三十晚上,劉淑芳早早地弄好了一鍋粉條燉肉,等著翁上元收工回來。肉香在農家小屋裡迴旋著,翁大元不停地嚷嚷要吃肉。劉淑芳不停地勸著:“大元,聽話,等你爹回來咱們一塊吃,讓你吃個夠。”

翁大元雖然不再嚷嚷了,但心裡總也放不下那鍋肉。劉淑芳出門瞭望的一個功夫,翁大元從肉鍋裡抓了一把肉片子,塞進嘴裡大嚼。這一切被回身進屋的劉淑芳發覺了,她啪地一個巴掌打過去,打在正躲閃的翁大元的脖梗上;翁大元未曾嚥下去的一口肉,“噗”地就被打出來了,吐在不遠的地方,依然呈現著誘人的模樣。

翁大元愣了,想哭又不敢哭,想動又不敢動,愣愣地盯著地上的肉。

劉淑芳心裡一酸,溜出門去,留下兒童傷悲地聞著肉香。

看母親久久不回來,翁大元禁不住肉的誘惑,把吐在地上未曾嚼爛的肉又撿回嘴裡咀嚼。香啊。

又到了春種時分,還未曾下過一場春雨,地墒不夠,種子播下去,也不會發芽,白白浪費籽種。

“隊長,這地還種麼?不如把種子分了,當口糧,吃幾頓飽飯,餓死了也舒坦。”有人說。

“不種咋著?咱農民的本份就是種地,自然要種。”翁息元說。

“這老天不下雨,種了也白種。”

“種不種是咱們的事,下雨不下雨是老天的事,咱只能管好自己的事。”翁息元激昂地說著,讓人感受到一種逼人的力量。

這種力量並不是來自翁息元,這是一種祖訓,人們都知道這祖訓的含義,只不過是作為隊長的翁息元把這種祖訓轉化成了隊長的指令而已。

人們無言。

無言的人們跟著翁息元去播種。犁杖耕過的地方,冒起一股白煙,人們把金色的種子撒進這股白煙之中。汗在人們的臉上流淌,飛塵迎面而來,汗水很快就凝固了;便是滿臉的溝壑,滿面的滄桑。村人們不知道等著自己的是什麼,他們也不想知道那是什麼,種子撒進地裡,他們就甘心了,就踏實了,已別無所求。 種子下地以後,果然仍沒有雨來。很少一部分不屈的種子發了芽、拱出地面;驕陽之下乾枯了那瘦弱的兩莖葉片,伏在地上,像死者的兩綹亂髮。

人們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人們開始節糧,以翁息元號召他們種出的地蘿蔔充飢。地蘿蔔吃光了,就去吃樹葉;翁上元吃過的羊角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