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並不如何出眾的臉龐因這一笑而頓時變得生動起來。他隨意地坐下之後,目光飛快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這才對成當說道:“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我部又缺少禦寒之物,只怕再熬些日子,逃亡者就越來越多了。”
雖然說的事情令人煩心,可他卻是笑著說的,而且神態從容,似乎並不為此擔心。
徐顧看著他,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如今形勢已嚴峻至此,呂蒙怎麼還能如此安心?莫非他已經謀劃好什麼後路不成?想到這裡,徐顧的目光中,便多了幾分疑惑。他雖然不知道呂蒙為何如此鎮定,但因對呂蒙的過往和性格很是熟悉,所以覺得呂蒙定然已有脫身之計,才會表現的這般從容。
呂蒙本是汝南富陂人,少年時便隨同家人渡江依附於姐夫鄧當,時鄧當為孫策部將,數次征伐山越。那時呂蒙年僅十六歲,私自隨鄧當作戰。後為鄧當發現,回來後將此事告知呂蒙之母,呂母為此很是生氣,呂蒙卻說:“貧賤難可居,脫誤有功,富貴可致。且不探虎穴,安得虎子?”及至後來鄧當戰死,呂蒙被張昭推薦,代而為別部司馬。
“子明所部,比起我等要好上許多啊。”有人低聲說道,語氣很是消沉。呂蒙寧可借貸也要給部曲置辦軍械糧秣,所以呂蒙部曲的情況比他們的部下要好很多,至少吃的飽,穿得暖。
呂蒙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再這樣下去,不過是等死而已,蒙卻不知,好在何處?”
那人嘆道:“不然又能如何?如今全軍上下,都渾渾噩噩,過的一日便是一日罷了。且不說旁的,討虜將軍已經數日未曾點將議事,咱們在此是戰是走,到現在也沒個定論……”
“旁人沒有定論,難道各位自己心裡就沒有數了嗎?”呂蒙的聲音不大,卻讓帳中諸人都為之一振。
成當的神色間有些猶豫,他看著呂蒙問道:“以子明之見,難道我軍就沒有一點勝算了嗎?”
“哈哈!”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呂蒙仰面大笑了幾聲,再看向眾人的眼神中,便多了幾分笑意:“勝算?拿什麼來勝?別看咱們在這裡還有近萬人馬,可這些人中,又有幾個有與荊州軍再戰之心?是你,還是你?”
在呂蒙銳利的目光直視之下,成當和徐顧竟不覺搖了搖頭。
“子明的意思是?”成當壓低了聲音,內心中很是有些掙扎。不僅是他,帳中諸人都看向了呂蒙,雖然對於呂蒙將要說出的話已猜到幾分,但卻不敢深入去想。
呂蒙卻沒有他們這麼多顧忌。他向來就有野心,只是苦於家資不豐,部曲不多,若不是姐夫鄧當戰死,也輪不到他當這個別部司馬。如今江東軍大勢已去,他若還想出人頭地,就只能另闢蹊徑。總之江東這隻漏水的大船,他現在迫不及待的要逃出。不過僅僅逃出性命是不夠的,現在這種亂世裡,不依附於強大的勢力,早晚都會完蛋。
比自己軍職高的陳武和太史慈等人都投降了,難道還要繼續為孫權這個註定失敗的主公賣命嗎?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當此時,誰不為自己考慮?
“可是眼下……”成當聽了呂蒙的話之後,遲疑道:“各營寨都比平時盤查甚嚴,何況如此大事,萬一走漏風聲,你我哪還有命在?到時候反而連累家中老小。此事,還是等等再看吧。”
他們幾人因部曲少,實力弱,向來在江東軍中比較低調,也不怎麼被孫權所關注。但虎林之戰後江東軍精銳盡喪,成當等人反倒因為留守春谷而得以保全,可即便如此,讓他們現在就叛出江東軍,還是一時下不了這個決心。若是荊州軍大舉進攻,江東軍一敗塗地,那時候順勢請降,既不擔風險,又顯得自己迫不得已,何必非要現在就鬧將出來,搞不好還會刀兵相見呢?
成當等人這麼打算自然是比較穩妥的,可在呂蒙看來卻愚不可及。真要是到那時候,自己不過是個江東降將而已,如何能夠在一堆將校中脫穎而出?
呂蒙性格衝動,見成當和徐顧等人面露猶豫之色,不由冷哼一聲,站起身說道:“諸位既無此意,某便不再相勸了,只是時日無多,何去何從諸位還是早些做個決斷,否則大難臨頭之時,悔之晚矣!”
聽他這話中有話,成當忙伸手道:“子明且慢!”
呂蒙轉過身,眼角蘊著一絲笑意,面上卻不動聲色,對成當問道:“成將軍喚我,還有何事?”
“子明方才說時日無多,莫非荊州軍馬上就要進攻牛渚了嗎?”成當連忙問道,若果真如此,那更沒有理由現在就叛逃而去,可呂蒙為何要說大難臨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