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罌!&rdo;她聽到有人在喚她。那聲音很耳熟。不待仔細思索,她被翻了過來。迷濛的眼前,一張臉出現在眼前,眉目間滿是焦急。她很努力地想再看清楚些,卻沒有辦法。她覺得很累。躍,又是你在救我麼?她唇邊浮起一絲苦笑,眼前瞬間籠上無盡的沉黑。兕驪收到婦侈讓人帶來的訊息,匆匆在王宮落鑰前趕回大邑商北城的家。她走下翟車的時候,頭頂的天空已經被藍紫色的雲彩覆蓋,只有西方還有殘留的金邊。兕驪深深呼吸一口氣,秋風清冽,帶著些炊煙的味道,沁入心脾,似乎還有些微妙的氣息。現在,那邊的事情應該解決得差不多了吧?兕驪心裡想著,只覺從所未有的心曠神怡。她攏攏身上的裘衣,朝宅中走去。果然,堂上燈火通明。她的兄長兕任正坐在堂上,與母親婦侈說這話。&ldo;兄長?&rdo;兕驪又驚又喜地看著兕任,笑容甜甜,&ldo;你何時來的?&rdo;&ldo;昨日。&rdo;兕任看看她,神色悠然地答道。婦侈在一旁笑道:&ldo;我方才還說他,這孩子,來到大邑商也不即刻讓人到王宮裡告知一聲。&rdo;兕任笑笑:&ldo;我不過來大邑商閒逛幾日,母親與驪在王宮事務繁忙,不敢打擾。&rdo;兕驪撇撇嘴。她知道這個兄長在大邑商相好的女子不少,他口中的閒逛,八成就是來會美人的。三人寒暄幾句,婦侈心中歡喜,轉頭吩咐家宰多準備些菜色。&ldo;是了,昨日的日暈,聽說躍與睢罌的婚事不成了?&rdo;兕任忽而問道。觸到那詢問的目光,兕驪眉頭揚了揚。婦侈微笑:&ldo;正是。&rdo;兕任頷首,卻看著兕驪:&ldo;昨日你問家宰要了十朋貝,為何?&rdo;兕驪一怔,笑笑,答道:&ldo;哦,我前幾日在寶氏那裡挑了幾樣飾物。&rdo;&ldo;寶氏?&rdo;兕任目光深深,&ldo;你那僕人交易的可不是寶氏,倒像是市井中的貨販。&rdo;兕驪的臉色微變,登時啞然。兕任盯著她,雙目不移。婦侈見這兄妹之間氣氛有異,皺皺眉,笑道:&ldo;怎麼了?任,驪大了,花些錢財也無甚緊要,逼她做甚?&rdo;兕任&ldo;哼&rdo;一聲,不理兕驪,對婦侈道:&ldo;不瞞母親,我從國中趕來,為的就是日暈之事。前兩日父親同我說起,我以為不妥。&rdo;&ldo;哦?&rdo;婦侈訝然,問:&ldo;何出此言?&rdo;&ldo;母親,後日問卜,睢罌必死,是麼?&rdo;兕任問。婦侈淡笑,不置可否。&ldo;大謬!&rdo;兕任皺眉道,&ldo;母親,我等本意,是確保睢罌嫁不得躍。可母親知曉,躍如今深戀睢罌,若將睢罌處死,我恐躍被逼得太甚,反倒弄巧成拙。&rdo;&ldo;兄長糊塗了麼?&rdo;兕驪聞言,冷笑道,&ldo;還是你也被那賤人迷住了?讓她活著,躍再將她找回來怎麼辦?&rdo;兕任不耐煩地說:&ldo;有了日暈之事,躍便是將她找回,他二人也不能在一起。&rdo;婦侈與兕驪相覷,片刻,笑笑:&ldo;你多慮了。以我之見,王子躍純孝,便是深戀睢罌,也不會不繼王位。&rdo;&ldo;繼不繼位另當別論,&rdo;兕任臉色陰沉,&ldo;只怕他將來再也不認兕方!&rdo;這話出來,婦侈與兕驪皆一驚。&ldo;他……&rdo;兕驪有些心虛,望望婦侈,嘴上卻不退步,&ldo;他又不知曉……&rdo;&ldo;躍不是傻子!&rdo;兕任急起,瞪眼喝道,&ldo;他是王子!宮中那些謀劃,他經歷了多少?你以為他無憑無據就不會想麼?當年后辛與婦妌為何不殺婦妸?那是因為大王也不是傻子!&rdo;兕驪與婦侈臉色劇變,一時說不出話來。兕任知道自己的火有些過頭,過了會,語氣稍緩:&ldo;我也盼望躍不曾察覺,可若是不然,睢罌一死,躍必定記恨兕方。&rdo;&ldo;來不及了……&rdo;兕驪輕聲道。兕任和婦侈聞言,皆詫異。&ldo;什麼?&rdo;兕任皺眉。兕驪唇色發白,卻將頭昂著,目光不定地望著他們二人:&ldo;睢罌今日出逃,我已下令不留活口。&rdo;秋風在荒原中蕭瑟刮過。洹水邊上,武士們手中執燭,正將野地裡橫七豎八的屍首一一檢視。&ldo;商旅中七人,三人中矢,四人為利刃所傷。&rdo;少雀臉色不定,對躍說。躍立在火光中,緊繃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不遠處,一具屍體朝下倒著,身旁的糙叢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