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乾淨而漂亮,喜歡一個人揹著畫板默默穿梭在人群中。秋天落葉飄零的時候,他經常去圖書館後園子裡畫畫。那顆巨大銀杏樹下,地上一層黃燦燦的銀杏葉。花古澤一,咖啡色鉛筆褲,格子襯衫和米白毛線背心,額頭前過長的碎髮被鐵絲波浪頭箍固定往,露出光潔美麗的額頭。
他一手裡拿著畫棒,一手端著調色盤,站在畫架前專心致志地畫畫。腳下開啟的工具盒,大小號數枝油畫筆,刮刀,抹布,小油壺散放了一地。
花古澤一出生藝術世家,有個哥哥,高大俊美,是個非常優秀的鋼琴家。世界各大權威媒體無不稱讚他的演奏獨樹一幟,優雅高貴又極富詩意,堪稱當代最浪漫最詩意的國際鋼琴大師。
在這麼優秀的哥哥陰影下,澤一從小內向自閉,喜歡畫畫,繼承了母親的畫風,細膩,美好,但是追求名利的父親左右對他看不順眼。伯母曾經來學校看望過他,她長得很漂亮,面板蒼白到有些泛青,穿著高領的棕色裙子,戴著網狀面紗,在看到子軒以後,很友好地跟他打招呼。
在這個學院,兩人一起吃飯睡覺,一起去圖書館,一起去鎮上買菜買米,一起在宿舍共用廚房燒菜做飯吃,在這個和他們格格不入的貴族學校裡,儘管不適應卻也過得不寂寞。
一到週末,學生就被高檔轎車接走了一大半,整個學院中世紀風格古建築就越發森冷壓抑,彷彿沉睡了幾百年的墓地。
夜晚,路燈把頭頂的天空映成了橘黃色,一個人走在校園小徑上,總覺得身後有個人跟著,甚至能聽到有節奏的腳步聲。莫子軒大著膽子轉過頭去,卻只見身後一片尚未修剪過的雜枝亂草,和一排綠色燈杆,在泛著詭異紅色的上弦月下影影綽綽,習習夜風帶著陰溼的氣息,如同從地獄而來的使者。
“我總覺得這個學院怪怪的。”莫子軒洗完臉從浴室裡走出來,晃盪著一身樸素乾淨的睡衣走到床邊。剛來那段時間,莫子軒曾不停地做奇怪的夢,有時候,夢中有個人站在遙遠的時間盡頭,微笑著欣賞整個世界化為灰燼;有時候他夢見一個面目猙獰的怪物撲過來,死死地咬住他的脖子,溫熱的
血不斷從他身體裡流失。早上醒來告訴花古澤一,他聽完後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怎麼?”花古澤一細心地關好窗戶,轉身躺在單人床上。
“不知道,只是直覺。”想了想,莫子軒自嘲道,“也許是幻覺罷。”
燈滅了,落地窗簾漏進來點點外面的燈光。室內一片安靜,只有兩個人此起彼伏,細細的呼吸聲。
“其實,我也這樣覺的。”很久,黑暗中傳來花古澤一的聲音。
學校裡課不多,很快,莫子軒在山下的小酒館找了份兼職,賺取生活費和住宿費用。
有一天,一隻短尾巴黑貓突然出現在陽臺上,眼睛炯炯有神,體型細長,尖耳朵大而直立,腳掌小而圓,走路像是用腳尖在走,步態輕盈。
澤一看見了,很喜歡,把剛買的香腸扔給它。這位高傲的不速之客完全視而不見,在門外徘徊很久才倏然離去。 “它有點像我哥小時候養的那一隻。”澤一對子軒說,“後來走失了;可惜,我好喜歡它的。”
秋去冬來,一連幾天潮溼的陰冷天氣後,這個沿海城市終於下了今年第一場雪。下午,花古澤一聽完一節課,從南區教學樓處回來。還沒到晚飯時間,於是兩人決定到從來沒有去過的西坡,看看風景。
雪還沒有停,莫子軒提著舊傘站在宿舍樓下。等澤一全副武裝,他手指著渾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傢伙,有點哭笑不得:“有這麼冷麼?”
“你就逞強吧,小心感冒。”澤一不動聲色地奪過他手中的傘,利索地開啟,一同出發。
外面人很少,偶爾幾個趕去上課的學生擦肩而過,路旁樹枝的積雪被行人的足音震得簌簌下落。繞過色彩單調的灰色建築群,兩人沿著模糊的小徑,深一腳淺一腳的西坡走去,身後一尺厚雪中留下兩行足跡。
傘上積了雪,很重,兩人輪流撐傘。 翻過一處廢棄教堂後面的小土坡,眼前是一塊不大不小的墓地。墓道有幾個淺淺的,奇怪的腳印。有的墓碑前面一棵松柏,寒冬中依舊綠意盎然生機勃勃,也有的面前時一隻純白栩栩如生的天使,兩個人四處走了走,得出一致結論,這是某個顯赫家族的墓地。
走到最深處,看到一塊光禿禿的墓碑,沒有任何英文刻字,前面矗立著一個女子雕像,青苔了佈滿,面容線條有著東方人的纖細柔和。兩個人圍著這個特別的墓研究了半天,最終不了了之。